婫人是山神,得大山庇佑,希望进了山能摆脱身后阴魂不散的男人。
沿着山路盘旋而上,身后马蹄似催命鼓,催得她心烦,听声音竟是越来越近。灯草见前面山壁上斜斜长出一棵大树,打底下过的时候,她往上一纵,抱着树枝一个翻身躲进树冠中,红云则不紧不慢继续往前走。
狼王追了上来,看到前面放慢速度的红云,不禁冷笑,又想故伎重施?
可当他把红云上下左右都找了一遍,却不见灯草的影子,正疑惑,一道黑影从树上猛扑下来,抱着他朝坡下滚去。
年轻的狼王经历过不少女人,但抱着他翻滚的女人和他见识过的都不一样,她有一把硬骨头。
纤细的胳膊箍在他身上像两根铁棍,身体也硬绷绷的,只有胸口的软绵还能证明她是个女人。
他们滚过草堆,滚过花丛,滚过矮小的灌木,直到被一棵大树拦住。撞上树的是灯草,她本来就受了内伤,这一撞,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悉数喷在狼王脸上。
狼王,“……”
灯草力乏松了手,靠着树喘息。
狼王坐起来仔细打量她,“你受了内伤?”他看得出来,不是撞在树上弄的,是因为先前他使的千斤坠。
灯草抹了下嘴边的血渍,冷冷睇他一眼,没说话。
狼王,“若不是方才你开了口,本王会以为你是哑巴。”
灯草,“你是狼王?”
狼王站起来,环抱着手,居高临下看着她,“不像吗?”
“那就是了。”灯草扶着树慢慢爬起来,平静的看着他,“我要杀了你。”
狼王先是一愣,继而仰头大笑,仿佛听到了世上最有趣的笑话,“为何?”
“杀了你,战争就结束了。”
“你想得太简单了,”狼王道,“我有十几个兄弟,我死了,他们会推出一个来当王,继续和大楚作战。况且,”他上下扫了灯草一眼,“你自身难保,还敢夸下海口,岂不是可笑?”
灯草没说话,缓缓拔出剑,横在胸前。
狼王哼笑,“你既然要找死,便怪不得本王。”
“锃!”雪亮的大刀出鞘,映着灯草模糊的影子。
灯草内息不稳,狼王又是使的刚硬功夫,她连着吐了几口血,神色却丝毫没有变化。倒是狼王被她狠戾的模样惊到了。
狼王以为灯草受了伤,会内力不济,没想到她的招法依旧狠厉凶猛,一招一式皆是致命。
漠北男人不屑与女人动手,狼王身为漠北的王,却并不觉得和灯草打架是丢脸的事,因为这个女人打起架来不要命,是个狠角色。格尔吉死在她手里,一点也不冤。
狼王刀法虽刚硬,也不乏灵活,横削竖劈斜挑,寒铁铸造的大铁刀疾扫如风,灯草被刀风逼得连连后退。
狼王眼尖,瞧见她身后是个陡坡,一时迟疑了半招,灯草长离狠狠劈下,刺入了他的右臂,顿时鲜血淋漓。
“找死!”狼王怒吼一声,不再犹豫,蓄满力量的大刀划过半弧,砍向灯草大腿,灯草长剑点地,身子飘起,速度却还不够快,大腿被划了一道口子,她落地不稳,后退两步,踩着沙石一滑,整个人往后倒去。
狼王看着她后仰的动作,神情一顿,说时迟那时快,灯草在半空挥出一根软鞭,缠住了狼王,他们一前一后的朝山底滚落下去。
本来是灯草在前,狼王在后,滚到一半,狼王反超到了前面先落地,他被撞得七晕八素,不待起身,灯草又重重的落下来,压得他喉头一甜,差点溢出血来。
狼王躺着没动,目光缓慢的打量四周,他们没有跌落谷底,而是在悬崖的一处断层上,他默默的望着幽暗的高空,东边已有曙光,他们竟打了一夜。
灯草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了,狼王伸手探了探她的鼻,莫名竟松了一口气,还有一点微弱的气息。
他把人推到一旁,刚坐起来,鼻翼轻轻耸了耸,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淡香。
漠北人体味重,贵族多喜抹浓香,狼王因为母亲是大楚人,受了母亲影响,喜雅淡的香,但他从未闻过这般好闻的香味。
似乎是从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俯低身子凑上去,在灯草颈脖间仔细嗅着,冷不丁,灯草猛的弹开眼皮,两人四目相对,狼王犹有笑意,灯草却是眼含冰霜,“混账。”
她沙哑的喝道,一巴掌打在狼王脸上。
狼王,“……”
她明明已经力竭,这一巴掌却扇得重,狼王只觉脸上火辣辣的,他直起身子,目光在她胸口绕了一下,“我不喜欢太瘦的女人,对你没兴趣。”
那一巴掌用掉了灯草全部的力气,她乏力得微微发抖,连拳都握不住。
狼王看着她,“你用的什么香?”
灯草莫名其妙,你死我活的关头,狼王居然打探她用的什么香,简直不知所谓。
“告诉我,”狼王往边上挪了挪,靠在一棵树上,“便留你一条命。”
天空慢慢的亮起来,灯草终于看清了狼王的模样,他竟比她见过的漠北人都要斯文,反而更像个大楚人,但从体格上来看,高大,魁梧,一身鼓鼓囊囊的键子肉,和那些漠北兵没有区别。
灯草知道自己暂时杀不了这个男人,要彻底摆脱他,只有一个办法。
一道金光射下来,她感受到了阳光的温度,慢慢撑着坐了起来。
狼王靠着没动,嘴角挑着一丝戏谑的浅笑,不相信她还有力气与他打架。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灯草踉踉跄跄站起来,突然往悬崖下一扑。
狼王惊得跳起来,伸手去抓,却连她的衣裳都没碰到,只好眼睁睁看着她坠下去。
这片悬崖有数个断层,灯草摔得不远,狼王能清晰的看到她平躺在草丛里的模样,阳光照在她白得像纸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机。琇書網
他寻了处藤蔓滑下来,伸手探她的鼻息,已经没气了。
他婉惜的叹了口气,竟有淡淡的失落感。余光一扫,发现灯草身边开出一片小小的花海,红的,粉的,黄的,紫的,五颜六色的野花将她包围住……不对,明明他从上面看下来的时候,还没发现这片花海……
他诧异的看着那些花,一时又怀疑是自己先前没看清楚。
本想将她草草掩埋,现在看她躺在花丛中安详而美丽的模样,又让他改变了主意,就让这些花陪伴着她长眠吧。
狼王轻轻叹了一口气,抓着藤蔓爬了上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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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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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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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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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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