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很安静,她悄悄走上台阶,听到萧言锦在书房里喊人,“磨墨。”
“是,王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应道。
灯草走到门边,将帘子挑开一条缝,看到萧言锦端坐在书案前,亭风在一旁磨墨,半低着头,嘴角抿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灯草幽幽叹气,想当年她也曾在书房侍侯笔墨,那时候,她一门心思效忠萧言锦,没有旁的想法,简单纯粹,以他的喜为喜,以他的怒为怒,如今,她的忠诚没有变,只是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令她烦忧。
萧言锦笔一提,又道,“沏杯新茶来。”
“是,王爷,”翠雨将屋角的铜炉盖好盖子,起身往外走,瞧见灯草站在门口,忙打招呼,“灯草姑娘来了。”
萧言锦抬头看了眼她,吩咐翠雨,“给灯草姑娘也沏杯茶。”
“是。”翠雨回身福了福,挑帘子出去。
灯草走到桌边,“爷写字呢。”
“嗯。”萧言锦对亭风道,“把这张拿到那边晾一晾。”
灯草忙说,“我来。”
萧言锦手一摆,“你坐着吧。”
亭风揭起长长的丽纹纸,冲灯草嫣然一笑,摊到另一张桌子上,拿镇纸压住,俯身轻轻吹了吹,又回到萧言锦身边,继续磨墨。
萧言锦专心写字,不时指派亭风做点什么,却半个字都没再对灯草说,灯草喝了茶,枯坐半响,终于耐不住,“爷,我走了。”
萧言锦头都不抬,道了声,“好。”
灯草走到门边,回头看一眼,萧言锦扭头问亭风,他的字如何?m.χIùmЬ.CǒM
亭风眉眼含笑,“王爷的字,自是极好的,奴婢在兰府的时候,见过好些名家的字,都没有王爷写的好。”
这话似乎取悦了萧言锦,他笑了笑,“是么?”
“在王爷面前,奴婢不敢妄语。”
萧言锦似乎又说了句什么,灯草没听清,她迈出门槛,下了台阶,站在院子里长长吁了一口气。
公子爷说,人都是会变的,她觉得自己没有变,萧言锦也如从前那样待她好,可他们不再是相依为命的关系,郡府很大,容纳了太多的东西。萧言锦不再是她一个人的爷,他还是肃王,是平西郡的主帅。
温容慢条斯理踱出来,手里拎着一串葡萄,“灯草,吃葡萄么?西北的葡萄真不错,原先在上京的时候,平西郡的葡萄就是贡品,我在宫里没少吃,可吃起来味道跟这个差远了,想是路途遥远,失了水份,没有现摘的新鲜。”
他递到灯草面前,灯草摇摇头,“不吃。”别说葡萄,她吃什么都索然无味。
“怎么不高兴?”温容歪头打量她,“谁给你委屈受了,告诉我,我替你出头。”
“没受委屈。”
“你方才是从言锦兄屋子出来的吧,他干嘛呢,怎么也不陪陪你?”
“爷在写字。”
“我当是什么事呢,他有时间写字,怎么没时间陪你。”
“我不用人陪。”
“他不是人……我的意思,他不是一般人,他是你将来的夫君。”
灯草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温容说,“我瞧着你这模样,不想嫁?”
“我配不上王爷。”
“迂腐,”温容瞪她一眼,“言锦兄喜欢你就成,管他配不配呢?珍珠也配不上我,架不住爷喜欢,就要娶。”
“珍珠是贵妾,爷说娶我当正妻,不一样。”
“是不一样,”温容说,“你是正妻,将来言锦兄娶妾,便是有人跟你抢夫君。珍珠是妾,她抢别人的夫君。”
灯草眨巴眼,“……爷将来还会娶妾?”
“当然,言锦兄是亲王,娶了嫡妃,还有侧妃,庶妃,底下妾氏一大堆呢,也不是他想娶,是规矩如此,皇族嘛,都讲究开枝散叶,子嗣福绵,自然是越多越好。”温容压低声音,“瞧见那两个丫鬟了么,人伶俐,模样儿也不错,搁在屋里,时间长了就成通房了。男人嘛,一旦开了荤,就收不住,你若是不想趟那浑水,不如趁早另做打算……要不跟爷回上京,把未拜的堂拜了,我不是皇族,身边一妻一妾足矣……”
灯草先还认真听着,后来神情就变了,一副你有病的模样,“公子爷想尝尝从崖上掉下去的滋味么?”
“灯草,爷是为了你好。”温容道,“你真不介意那两个丫鬟?万一哪天她们爬了萧言锦的床……”
“她们若真敢,定会被爷拍成肉酱。”
温容瞪圆了眼睛,“你这么相信他?”
“爷跟公子爷不同,一般的庸脂俗粉,他瞧不上。”
温容恼道,“你的意思,爷喜欢的都是庸脂俗粉?”
灯草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有点默认的意思。
“你……”温容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就等着看那两丫鬟在你前头进门吧。”
灯草语气肯定,“不会。”
温容气了一会子,想起正事,又消了气,用平和的语气说,“灯草,爷问你,两个漂亮姑娘围在萧言锦身边,你真的不生气?就算萧言锦对她们没意思,保不齐她们生了歪心思,想方设法要爬床,有时候女人使起计谋来防不胜防,万一萧言锦着了道,你气不气?”
“不会发生那些事的,”灯草说,“我相信爷,若真有……也不会是她们俩。”
温容听出一点话外音,追问道,“不是她俩,会是谁?”
灯草把嘴抿成一条直线,半个字都不肯再说,温容再逼问,她转身就走了。
她一走,萧言锦便从屋里出来,看着温容,目光询问。
温容摇摇头,“问过了,她真的不在意。”
萧言锦神情微黯。
温容走过去,压低声音,“她不在意那两个丫头,但应该在意别的女人。”
萧言锦有些意外,意外之余又有些高兴。“别的女人?谁?”
“不知道,她不肯说,”温容道,“或许那就是她不肯成亲的原因。”他斜了萧言锦一眼,“你自己心里没数?”
不管灯草为了谁吃醋,对萧言锦来说,都是值得高兴的,嘴角止不住往上扬,“若知道是谁,我得多谢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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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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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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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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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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