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他手提着剑,一路狂奔,可始终追不到前面那个模糊的影子。他有些奇怪,心想,明明我已经杀了灯草,为何还要追她?他不想追,却身不由己,脚不听使唤的跑着,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像条狗似的大喘气。
突然,灯草停了下来,漠然看着他。
渡川毫不犹豫,手一抖,剑如灵蛇般窜去,刺进了灯草的胸膛,血漫开,像开了一朵艳艳的大花,他抽剑,注视着灯草摇晃着身子,慢慢倒下去……
他吁了一口气,正要转身离去,却见灯草身上的血迹慢慢褪去,刺破的伤口也愈合起来,灯草站起来,面瘫着脸,“第一次见面,我就说了,我是杀不死的。”
“不,不可能,”渡川惊恐的看着她,“我明明已经杀了你。”巨大的挫败感让他简直崩溃,不管不顾连刺了几剑,在灯草身上扎出几个窟窿,每刺一剑,便血流如注,但抽回剑,那流出的血又收了回去,伤口神奇的愈合。
渡川目瞪口呆,一抬眼,灯草又露出那般骇人的微笑。
渡川腿一软,跪倒在地,仰天长叫,“为什么啊……”
醒来,又是一身冷汗,渡川坐起来抹了把额头,望向窗户,薄薄的窗纸透着淡淡白光,已经天亮了。
他吁了口气,安慰自己:还好是个梦。
许怡怜这天夜里倒是睡得安稳,拔去了心中那根刺,少了碍眼的人,她的内心终于平和了。起来穿衣洗漱,到厅堂用早饭,见渡川已经侯在桌旁,只是面有倦容。
她问,“昨夜睡得不好么?”
渡川有苦难言,含糊道,“许是天热起来了,夜里有些闷。”
许怡怜看看武婢,武婢轻轻摇头,示意无事发生。
渡川问,“怎么还没动静?”
许怡怜瞟他一眼,“急什么,等着。”
俩人安静吃着早饭,看上去悠然自得,却都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可早饭用完了,还没有消息传过来。许怡怜有些沉不住气了,决定亲自过去看看。
她与渡川走进内院,目光随意一瞟,顿时如遭雷击。
灯草坐在一块大石上,手里拿着馒头,一边吃,一边喂池子里的鱼。
许怡怜看渡川,后者的表情比见了鬼还惊骇,满脸不相信,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
不可能,这一定是梦,他在做梦,渡川突然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朵。
这一耳朵无比清脆,惊动了灯草,她抬头望过来。
穿过假山碎石和纷乱的树影,她的目光与许怡怜撞上,俩人皆是不躲不闪,许怡怜突然发现,灯草看她的目光竟不是虚的,如尖钉一般实实的钉在她脸上。
那清亮笔直的眼神让许怡怜心里一阵阵发紧,不知所措。
许怡怜回过神来,怒气冲冲瞪着渡川,压着嗓子道,“你又失手了!”
“我没有,”渡川还处在极度惊骇当中,头摇得像拔浪鼓,“我真的杀了她,死透了我才走的……”话没说完,他突然转身就跑。
许怡怜莫名其妙,抬头一看,灯草竟朝他们走过来。
她心里一阵慌乱,也想转身就走,但身为贵女的傲气让她没有动。
比起昨日刚来的时候,灯草的气色好多了,腰背挺得笔直,又成了许怡怜讨厌的样子。
灯草先开口,“你为何要杀我?”
许怡怜缩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极力让自己显得从容,“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就是渡川背后的雇主。”
“你有何证据?”
“两年前,你派渡川杀我,从上京一直跟到宣州。被王爷断臂后,他消停了一阵子,后来我进宫,他又来宫里杀我,直到昨晚,他还在杀我。”
许怡怜的长指甲刺进了掌心,疼感让她何持镇静,“你说渡川昨天夜里杀你,为何你没死?”
灯草却没看她,目光移到一旁,许怡怜扭头一看,渡川又回来了,与她并肩站着,似乎在弥补自己方才落荒而逃的狼狈。ωωω.χΙυΜЬ.Cǒm
灯草看着渡川,一字一句说道,“第一次见面,我就说了,我是杀不死的。”
渡川,“……”
与梦里灯草所说的话竟然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这倒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她为何杀不死,是神还是鬼……
渡川后退几步,满脸惊骇的转身又跑了。
许怡怜,“……”
金羽卫走过来,探究的看了许怡怜一眼,对灯草做了个手势,灯草便随他走了。
许怡怜站在原地,看着灯草的背影,若有所思。
最早,她帮萧芙玉善后,派人杀了灯草,但灯草没死,她以为灯草走运,逃过一遭。后来自己亲自动手,灯草也没死,她便觉得奇怪了,再后来,听萧芙玉说灯草进宫时死过一次,她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只觉古怪。现在,渡川也杀了灯草,灯草还是没死,难道果真如灯草所说,她是杀不死的么?
世上怎么会有人是杀不死的呢……
——
冷锋进营账禀报,“主帅,顾永想见您。”
萧言锦在闭目养神,闻言抬了下眼皮,“请他进来。”
顾永进来了,立在地心里默了一下才开口,“我不愿欠人恩情,肃王救了我,我自当回报,有件事不烦告诉殿下,上京派了鹞鸽进平西郡,殿下应当知道,鹞鸽出现便是有大事发生,肃王殿下有个准备才好。”
萧言锦并没往心里去,冷淡的扯了扯嘴角,“多谢顾将军相告,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本王没什么好怕的。”
刘登匆匆进来,“主帅,平西郡的城墙上今日锣鼓喧天,闹出好大的动静,似乎故意要让我等听到,属下见到城墙上绑了个女人,不知何意。”
萧言锦问,“什么样子的女人?”
“那人个子不高,身形瘦小,隔得远,瞧不清脸。”刘登想了一下,“对了,她身边有穿金甲的侍卫。”
萧言锦眉头一拧,透出两分戾气,“金羽卫?走,看看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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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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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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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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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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