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老百姓活不下去就跑,不是单个跑,是一家家的跑,发展到后来,成了整个村的人一起跑,往往衙役们赶到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就是一个空荡荡的村子,村前村后找遍,也没一个活物,不但人跑了,连牲畜也一并带走了。
慢慢的,方圆十里的村庄全空了,房屋破败,杂草丛生,不见饮烟,只闻鸦叫,冷清得如同鬼村。
相比之下,杏花谷就是另一番场景:鸡犬相闻,儿童嬉戏,村妇笑骂,壮汉们粗着喉咙叫唤,热闹得如同集市。
清风扬望着这派热闹场景,心情颇有些复杂。
他是喜静之人,所以才会隐居山中,可如今这么乱七天八糟的,哪里静得下来。
若单是吵闹也罢了,那些顽童成日无所事事,跑到鸡圈抓鸡玩,追得鸡满山跑,又把他的灵药当成野果吃了好几个,气得他当场发了脾气,顽童的爹娘倒是诚惶诚恐,说上山去采了赔他,可他们又不是灯草,以为那些灵药谁都能采到?还能怎么的,自认倒霉呗。
他负着手,长叹一口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脾气怪是怪了点,还是有慈悲之心的。不收留村民,他们活不了,收留他们,自己过得糟心。总归是做了善事,他也只能忍了。
萧言锦踱到他身边,“谷主。”
清风扬淡淡瞟他一眼,“殿下不是说想法子么,这都几日了,想到法子了么,再这么下去,老夫失了耐心,可是要通通赶出去的。”m.xiumb.com
萧言锦望着远处的高山,亦是淡淡的,“谷主既答应接他们进谷,便不会赶他们出去。”
“人是你弄进来的,你得管。”
这些村民确实是萧言锦弄进来的,那日收下祈明为己用,第二日便叫他出谷,联络相邻的村子,一听可以躲进山里,让衙役抓不到,村民们纷纷响应,没有不同意的,拖家带口,连牲畜并粮食通通带进了谷里。
祈明是个能做事的,没多久的功夫,就发展了一批和他一样被官府害得家破人亡的村民,大伙分工合作,去往更远的村庄接人。
官府只知村民在躲壮丁,便是整村整村的人不见了,也只以为百姓们逃进了山里,并不知道这是有组织有规模的迁移。也派了很多衙役去山里搜捕,偶尔能抓到一些早早躲进山的村民,更多的时候是无功而返。
萧言锦说,“这山里可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清风扬,“山里头哪里不能藏人?树林,山洞,多的是。”
“那些地方虽能藏人,却容易被发现,谷主看看他们,虽然也有壮力,但更多的是老弱妇孺,打起来,不是衙役们的对手。”
清风扬想了想,说,“倒真有个地方能藏人,只是那地方地势险要……”
“险要就对了,”萧言锦说,“还请谷主指条路。”
清风扬指着西边的山,“那边有个天然的溶洞,洞有多大,没人知道,据说深入山腹,估计上万人马都能藏进去。只是……”
“只是什么?”
“没人知道洞里有什么,曾有人想走到最深处,却没有再出来,猎户和采药郎也只呆在最外边的浅洞里,不敢往里走。殿下不知深浅,若冒然进去,恐怕……”
萧言锦朗声一笑,“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那洞里便是有阎罗,也不见得会收我,若是可行,我把人搬到山洞里,谷主这里就清静了。”
清风扬一听这话,也就不劝了,“以殿下如今的身手,再加上紫电的威力,想必阎罗也不敢小觑,老夫在此预祝殿下马到成功。”
祈明过来请示,“主帅,方圆十里的村子,能接来的都接来了,若要再招人,只能去更远的地方了。”
萧言锦的身份,目前只有少数人知道,他也不打算公开,所以沿用旧时军队里的称呼。一来不想让萧言镇这么快知道他还没死,二来也为了防止萧言镇拿肃王府的人来要挟他。当他以一种崭新的身份,出现在天下人的视野里时,萧言镇势必会揣测,会琢磨,会惴惴不安,他就是要看着萧言镇变成一只惊弓之鸟,坐立不安,夜不能寐。
既多疑,便让他生疑,日日不得安宁。
“先不招了,”萧言锦说,“把谷里这些人安顿好了再说,人数清点了么?”
“清点好了,”祈明道,“青壮年三百六十八人,年轻姑娘和小媳妇五百三十一人,上了年纪的老人一共五百八十二人,孩童十二岁以下一百五十四人,十二至十六岁五十七人,姑娘小子各占一半。”
萧言锦沉吟着没说话,十三年在营,带兵打仗,再熟悉不过,可现在他手里的是一群山野村民,老弱病残,什么样的都有,他不可能带着这些人上战场,所以要妥善的安置他们。
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要吃要喝要穿衣。已是夏末,秋转眼就到,冬也不远了,山里天寒地冻的,如果不能弄到吃的和取暖的物资,年老体弱的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他拯救他们于水火,不是看着他们等死的。
于天下百姓而言,苦难的日子才刚开始,于他而言,任重而道远。乡野村民,大都有些陋习,像小偷小摸,打架骂街,正因为如此,才惹得清谷主几次发怒。安顿下来,便要立规矩,严明纪律,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现在的他,没有身份,没有银钱,没有权力,没人供粮草物资,手下亦没有可用之材,他看着四处散开的村民,看着嘈杂喧器的场景,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不管这条路多艰苦,他都要走下去,为灯草,为自己,为天下百姓,讨一个公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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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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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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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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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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