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没人可以回答,大家都低头沉默,萧言锦环视一圈,心里有了答案,是他奢望了,明明亲眼看到灯草被挑在那把刀上,怎么可能还活着?
一想起那个场景,他心里一阵绞痛,用力闭了闭眼睛。浮生忙道,“肃王别睡,您得振作起来给灯草报仇啊!”
这话像一支箭,狠狠扎在他心里,再一次告诉他,灯草是真的没了。
一度他以为,就算自己不在了,也要让灯草好好活着,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萧言镇。
只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元魂尚未找到,为何萧言镇会动了杀机?肯定有原因,但绝不会是为了梁王。对萧言镇来说,梁王远远比不上他这个战神有价值。
可不管什么原因,萧言镇都不该动灯草,那是他唯一的底线。尽管他答应过先皇要好好扶佐萧言镇,尽管他宁愿搭上自己的性命,可动灯草就不行。
再睁眼,面容萧杀,眼底一片血红。
浮生说得对,他要给灯草报仇,这是他唯一能为灯草做的了。
他沉睡了大半年,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很虚弱,脸色尤其苍白,倒衬得眼睛越发的艳红,把大伙吓了一跳。
冷锋眼神不好,以为萧言锦眼睛出了什么事,忙叫清风扬,“谷主,王爷的眼睛……”
“无妨,”清风扬说,“他邪火太旺,发出来倒是好的。”
不管怎么说,肃王能活过来,总是件好事。清风扬大半年的心血没有白费,浮生若梦的悉心照顾没有白费,冷锋的殷切期盼也没有白费。但对萧言锦来说,他虽活着,有些东西却已经悄无声息的死去了。
断掉的骨头和筋脉重新接上,无异于生命的重新缔造。萧言锦就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从吃饭到走路,都要从头开始学习。
饭只能吃半流食,将各种山珍和灵药捣成辩不出颜色的糊糊,每日三盆按时摆到面前,萧言锦拿着勺,手指颤抖着,一哆嗦,糊糊掉桌上了。
冷锋盯着他的动作,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踌躇了片刻道,“王爷,要不,那什么,我侍侯您……”
萧言锦寒着脸,用力握了下拳,“出去。”
冷锋慢吞吞站起来,磨磨蹭蹭走到门边,总之就是不放心,昨日吃饭,肃王连碗都摔地上了。
“出去。”因为身体虚弱,萧言锦说话的中气不足,声音却像夹着冰凌,冷得彻骨。
冷锋拉开门退出去,对着高远的天空长叹了一口气。
要是灯草在就好了。
若梦端着一碗参汤过来,笑着调侃他,“哟,怎么没在里头侍侯,你这个护卫不称职嘛。”
冷锋伸手拦住她,“别进去。”
“为何?”若梦扬眉,“又是你家王爷不让人靠近那套说辞?是不是除了灯草,全天下的姑娘都得绕着肃王走?”
“不是因为那个,”冷锋的神情有些悲悯,“王爷他……”
若梦看了他一眼,把参汤搁在曲廊的台子上,“那行,你呆会端进去。”说完转身走了。
冷锋,“……”
在谷里的这段日子,若梦只要逮着机会,不是冷嘲就是热讽,这么善解人意几乎没有过,他都有点不习惯了。
两刻钟后,冷锋叩门进屋,见萧言锦端坐着,碗筷摆放整齐,桌上干干净净,方才掉在桌上的糊糊不见了踪影,他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圈,见放水盆的木架子上搭着湿帕子,正往下滴着水珠。m.χIùmЬ.CǒM
他心下了然,把汤碗放在萧言锦面前,“王爷,喝参汤。”
萧言锦没拿勺,而是轻轻捧住了碗,一点一点抬起来。
冷锋的心一下就窜到了喉咙口,拿勺子都不利索,居然捧碗,可别跟昨日似的连碗带汤掉在地上,摔得到处都是。清谷主为人小气,摔碎他一只碗,念唠老半天,萧言锦自然是听不着,都往他耳朵里灌。
捧起一碗汤,萧言锦出了一脑门的汗,冷锋想替他擦擦,又怕打扰他,适得其反。
萧言锦低头喝汤,捧着碗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看得冷锋心惊胆颤,不由的抬起手臂虚虚护着,待萧言锦抬头,他立马悄无声息的放下了。
一碗汤喝完,萧言锦也力竭了,碗离桌还有点距离就掉了下来,幸亏不高,碗也瓷实,没有摔破。冷锋松了一口气,萧言锦却拧了下眉头,对自己的表现不太满意。
坐了一会儿,他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冷锋说,“王爷,您出去走走?”
萧言锦稍一颔首,缓慢的走出了门口,冷锋跟在边上,亦步亦趋,萧言锦扭头看他一眼,冷锋便立在墙边不动了。
走路是萧言锦每日必要的练习。沿着曲廊一直走到下台阶的地方,再折回来,一日至少得走上百八十个来回,这是他给自己定的任务,照清风扬的意思,只要每日走二十个来回就行了,不必太为难自己。
萧言锦扶着曲廊的扶手,一步一步往前走,一年前的他大概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要重新学习吃饭和走路。他一度担心筋脉断了后,自己的武功也废了,但清谷主神医的称号不是浪得虚名,他告诉萧言锦,只要恢复了身体的各项机能,他就能变得跟从前一样了。
萧言锦不想跟从前一样,他想比从前更强。
浮生躲在墙后,偷看看萧言锦练习走路,若梦走过来,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又偷看,小心冷护卫削你。”
浮生笑嘻嘻道,“师姐不说,冷护卫怎么会知道?”话音刚落,一颗小石子飞过来,擦着他额头打在墙上,吓得他往后一躲,捂住胸口惊魂未定。
若梦斜眼睨他,“瞧见了吧,我不说,他也知道。倒底是肃王的贴身护卫,别小瞧了他。”
浮生嘟噜着,“他不是眼神不好么,怎么打这么准?平日里不会是装的吧?”
若梦没理他,望着远处的冷锋,喃喃道,“这个冰疙瘩,心还挺细。”
浮生,“师姐,你是不是看上冷护卫了?”
若梦柳眉一扬,哼笑,“我能看上一个冰疙瘩?”
浮生,“那你干嘛老争对他?”
“不欺负他,就欺负你,自己选。”
“那还是欺负他吧,毕竟他是外人,我是你亲师弟。”浮生笑着说,“师姐,所以这就叫虎落平阳任犬欺。”说完一溜烟跑了。
若梦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立马追了上去,“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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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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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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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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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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