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镇原本还担心灯草不肯来,没想到小丫头赏了脸,坐进了安福派来的桥子。今天晚上,灯草不愿意一个人呆着,更不愿意和姬寻呆在一块,宁愿过来看戏。
轿子在侧门落下,守春打起帘子,刚伸手去扶,灯草身子一闪就钻了出来,打量着里头乱哄哄的动静。
安福迎上来,脸上堆着笑,“灯草姑娘来了,陛下说了,太后和皇后在前边,姑娘就甭过去了,不过是些虚礼,就免了罢。您随咱家往这边走。”说着,他做了个手势。
灯草没什么表情,提步跟着后头。
戏台上锣鼓敲得又快又密,一个武生连着翻了十来个跟头,引得魏太后忍不住叫了声好。底下那些娘娘们,便配合的拍起了巴掌。
宫里的戏园子不比外头,看戏的娘娘们大都是矜持的,看到精彩处也只是拿帕子掩嘴一笑,或是鼓鼓掌,所以园子里有点动静,便格外明显。尤其是安大总管领着个脸生的姑娘进来,大伙的心思便从台上移到了台下,目光似有若无的追着那道纤细的身影。
戏园子修得挺大,按规制摆着大大小小的圆桌,宫妃们则按身份高低依次而坐。安福把灯草领到一张桌子边,“姑娘就坐这吧。”
这是排在最后的一张桌子,距离戏台子较远,加上中间还站着一些奴才,看戏的效果大打折扣,安福抬头看了一眼,迟疑着说,“要不,再往前挪挪?”
灯草摇摇头,径自坐下来。
安福指着桌上的茶水点心和热汤,“姑娘从外头进来,先喝碗热汤去去寒。”
灯草端起碗,哧溜一气儿喝了个底朝天,倒不是她能喝,而是那碗太小,唆两口就没了。她打量碟子里两三块小巧精美的点心,觉得还不够她牙缝的,不如给两馒头实在。
宫妃们压根不用猜,便知道安福带进来的是谁,惊讶之余,好奇心爆棚,原来这就是皇帝金屋藏娇的女人啊……
一时间,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喧嚣的锣鼓下,压着一片嗡嗡之声,好像突然间飞进了上千只蚊子。
灯草进了戏园子的消息,在极短的时间里便传到了在坐的每个人耳朵里,魏太后自然也知道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心火却腾的往上冒,让一个杀她儿子的凶手与她同台看戏,皇帝倒底想干什么?
她冷冷哼了一声,“这个年怕是要过不好了。”
皇后惯于做老好人,便劝道,“母后,她在后头,您在前头,眼不见心不烦,就当没这个人,您看您的。”
魏太后道,“眼不见心不烦,这话皇后倒说对了,哀家这就走。”
皇后忙拖住她,“母后,是臣媳说错话,您别往心里去……”
“这事跟皇后没关系,哀家怪不着你,”魏太后挣开皇后的手,“头疼得厉害,只怕老毛病又犯了,哀家得回去歇着了。”
一旁的许怡怜扶住她,“太后,媳妇送您回去。”
“不必,”魏太后摆摆手,“杏雨班难得进宫唱回戏,你好生看着吧,哀家自个回去。”
“不看了,”许怡怜说,“媳妇进宫原就是为了陪太后的。”
魏太后突然回过神来,她不愿意和杀儿子的凶手同台看戏,许怡怜又何尝愿意和杀夫君的凶手呆在一起,便点点头,“也罢,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许怡怜搀扶着魏太后起身,走的时候,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到灯草也正看着她,两人的视线隔着一众美人在半空交汇,前者瞳孔一缩,后者漠然处之,只一刹,许怡怜便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扶着魏太后走了。
灯草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蹙了下眉。
到了外头,吹了冷风,魏太后反倒感觉好了一些,便说,“不回慈安宫,去瞧瞧芙玉吧。”
许怡怜道,“听说皇上罚八妹抄经文,还没罚完么?”
“罚期十天,还有三天,得初三才期满。皇帝这回是动了真格的,过年都不让他妹子舒坦舒坦,就为了那么个丫头,真是鬼迷心窍!”
许怡怜试探道,“皇上难道看上了那个灯草?”
有关元魂的事,在宫里还是秘密,魏太后也不好明说,含糊道,“谁知道呢,君心难测,皇帝虽是哀家的儿子,哀家也不知道他心里倒底在想些什么?”
灯草托着腮,专注的看着台上的戏,她听不懂文绉绉的戏文,只看他们的做派,花旦捏着兰花指,语调软浓,一句戏文拖得老长,咿咿呀呀,像一根弦时而拉得紧,时而又松,却总不会断,灯草有些担心唱戏的会自个把自个憋死。唱小生的扮相很好看,两道剑眉斜入鬓角,英俊多情,但在她眼里,再好的皮囊都没有萧言锦好看。她喜欢看武生,耍着长枪,翻着跟头,到了精彩处,也和众人一样拍手鼓掌。www.xiumb.com
这时,一个小宫女到了桌子边,蹲了个福,“灯草姑娘,贵妃娘娘请您到前边说说话。”
灯草面瘫着脸,“我不认得她。”
小宫女,“……”她在齐贵妃宫里当了这么久的差,头一次听人这样回话,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灯草是实说实说,压根不认得,有什么好说的。但在小宫女看来,这位是皇上金屋藏娇的女人,骄横一点也说得过去,她陪着笑,“正因为不认得,所以才要去见见,眼下姑娘没挪进西宫来,但那是铁板钉钉的事,多早晚也是要见的,姑娘您说呢?”
灯草,“西宫是什么地方?”
“就是娘娘们住的地方,叫西宫,其实是一大块地方,娘娘们的宫殿都在那块。离姑娘的西行宫其实也不远,只是隔着山湖,要绕一程子路。”
灯草哦了一声,“我不会进西宫,没必要见。”
这就是明明白白的回绝了,小宫女脸色有些不好看,倒底是齐贵妃的人,别的没有,傲气还是有两分的,当下也不再说话,转身就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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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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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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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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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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