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萧言锦上次来一样,那些村民见是打听十几年前的那桩灭村案,要么三缄其口,要么推说不知道。但上次萧言锦和灯草被抢了包袱,身无分文,这次他们腰缠万贯,白花花的银子拿出来,村民们眼睛发光,没办法,越州不富裕,城外的百姓日子更苦,一年辛苦到头挣不上几个钱,眼下说几句话就能挣着银子,也顾不得许多了。
一个老汉穿着打补丁的褂子,天气这么冷,连件袄子都没有,露着两条瘦骨嶙峋肤色黝黑的胳膊。他比划着,说话的声音很低,“那事不好提,提了要掉脑袋,说灭村的是……”他伸手往上捅了捅,底下的话没敢说出来。
萧言锦笑得很和蔼,“谁说是……”他也拿手往上捅了捅。
“都这么传,”老汉说,“要是江湖寻仇,顶多灭全家,何至于要屠村?这么大的案子,不怕惊动上边?”
也是,犯下了罪行,不管做的多隐秘,都逃不过老天的眼睛,逃不过岁月遗留下来的痕迹。只是那又如何,谁敢替死者叫屈,谁又敢为死者伸冤?
身为萧家人,萧言锦时刻记着先皇的教导:爱民如子。可先皇为了怕走露风声,残忍的杀害了自己的子民!每念及此,萧言锦心里都跟压了块大石似的,堵得慌。
“听说是因为一个哑巴引起的?”
老汉叹了口气,“那是郎中先生,他还给我瞧过病,人很和气,长得白净儒雅,像个教书先生,可惜不会说话。”
“他不是这地方的人吧?”
“应该不是,”老汉说,“瞧着就不像庄稼人,但他心好,看病不收诊金,只收药钱,要是没钱,药就白送了。”
“见过他媳妇么?”
“见过,小媳妇生得俊俏,听口音像本地人,见人三分笑,说话秀秀气气的。都是好人,可惜命不好,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就……”
“村里人怎么说?”
“有的说郎中先生犯了命案,逃到这里隐姓埋名做郎中。有的说郎中先生是汪洋大盗,金盆洗手不干了,结果被官府发现了。还有的说郎中先生是前朝皇族……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他姓什么?”
老汉想了想,“不清楚,都叫他郎中先生,他家小媳妇姓庄,大家叫她庄娘子。”
“庄娘子家还有其他人么?”
“这就不清楚了。”
“他们有孩子么?”
老汉迟疑着摇摇头,“没见过。”
见问不出什么话了,萧言锦给了十两纹银给他,“老人家,做身冬衣吧,熬过了冬,日子就有盼头了。”
老汉拿着锃亮的银子放嘴里咬了一口,断定是真的,顿时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的朝萧言锦做揖,“多谢老爷,这下可解了我家的急了,多谢多谢!”
老汉开了头,不等萧言锦去寻,有人自动找上门来,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穿着寒碜,头上插了支没有光泽的银簪子。
“老爷,”妇人行了个礼,“您是打听上头村的那桩事吧,我知道一些。”琇書蛧
萧言锦点点头,“你说。”
“我嫁了个痨病鬼,身子三天两头不利索,常上郎中先生那里拿药,同庄娘子很熟。夫妻两个待人很和气,都是好人,真不知道为什么会遇上那样的事,听说不光把人杀了,还放火烧了他们的家。”
“庄娘子还有家人么?”
“庄娘子是山里庄猎户的独女,原先庄猎户也住村里,后来图方便,住在山里不出来了,庄娘子和郎中先生成了亲,搬回村里来住的。”
萧言锦眉梢微动,总算问出点眉目了,“庄猎户还在么?”
妇人说,“屠村之后,庄猎户来过一趟,后来就不知道去哪了,山里的屋子也废弃了。”
“郎中先生和庄娘子有孩子么?”
妇人摇摇头,“我到庄娘子家去过好多次,没见有孩子。”
都没说有孩子,庄猎户不知所踪,刚有的一点眉目又断了。
又问了几个人,说的话大同小异,大都受过郎中先生和庄娘子的恩惠,说他们是好人,只是命不好,其实为了什么惨遭横祸,谁也没能说明白。
回到客栈,大家把消息凑了凑。
一组亲卫从另一个村子带回来不同的消息。不过这个消息萧言锦早已经知道,就是杨开满所说的,目睹惨状发生的孩子逃走几年后回来,说出了事情的真相。郎中先生不是哑巴,被那群蒙面黑衣人围困时,他开口说话了,说自己是婫人,是山神。不过村民们不太相信,既是神,为何能被凡人杀死?
银子哗哗的流出去,有用的线索没两条,灯草有些心疼,坐在灯下把碎银铜板分成两堆,跟个守财奴似的,一边数,一边拽着袖子把银钱一个个擦干净。
萧言锦看着好笑,摸摸她的头,“舍不得了?”
灯草说,“爷的钱,爱怎么花怎么花。”
萧言锦,“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得管着我点。”
灯草仰头看他,萧言锦弯下腰,轻轻在她唇上啜了一口,低声说,“忘了,你是我媳妇儿。”
灯草红了脸,揪手指头,“还不是呢。”
萧言锦,“等过了眼下的危机,我就娶你过门,有了这层身份,那些想杀你的人,总该有些顾虑,不能说杀就杀了。”
“想杀我的是谁?”灯草问,“婉月公主?魏太后?”
萧言锦笑了笑,“知道得太多,可不是好事,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灯草说,“杀我没关系,反正我命硬,死不了。只要别杀爷就成。”
“交兵权还不到一年,没那么快杀我,总得徐徐图之,找个过得去的罪名才行,”萧言锦倒了杯水给灯草,“别数了,钱都快给你数烂了,洗洗睡吧。”
灯草两口把水喝了,起身服侍萧言锦洗漱,等他先躺进被子里,自己才吹了灯,摸黑也躺上去,如今她也不顾忌了,萧言锦没睡着,她也把手伸到他衣裳里,来回抚摸那道疤。
萧言锦侧身躺着,在黑暗中无声的笑,这日子过得提心吊胆,却也有无法言喻的幸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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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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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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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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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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