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安全地带,灯草头一件事就是寻处溪水,让萧言锦好好洗一洗。
萧言锦让她背过去,脱下那身破布一样的衣裳,坐进了水里,只是水太浅,这样坐着,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头,虽然灯草看不到,他亦觉得不自在,谁知一双手抚上他的后背,吓得他打了个激灵。
灯草问,“爷,冷么?”
“不冷,”萧言锦用力闭了下眼睛,“不用你,我自己洗。”
“爷受苦了,我来洗。”灯草把手帕打湿,一点一点清洗他背上的污浊。
快入秋了,水凉,萧言锦坐了一会儿,心里的燥动渐渐平复下来,他感觉灯草的手抚在他腰上的伤疤上,来回摸着,他有些痒,不禁笑道,“还想着替我褪疤?”
“每日摸一摸,就可以。”
萧言锦听着她这话,有点想入非非,心里又不平静了。他想让她停下,但失而复得的喜悦仍在心里像花儿一样绽放,他乐意纵着,随便她做什么,都顺着她。
灯草看着他满背的刮痕血印和淤青,心疼得抽了抽鼻子,萧言锦以为她哭了,忙安慰道,“我没事,你别……”他转身想替她擦眼泪,手都快触到她脸上了,但……灯草脸上干干净净,哪里有泪水?
灯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愣愣的看着。
萧言锦的手在半空悬了一下,捏了捏她的脸,“你真……坚强。”
男儿有泪不轻弹,打记事起,他没有再哭过,但方才重逢的瞬间,他终是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只是没让灯草看见。反观灯草,从见面到现在,虽然也动容,却是半点眼泪都没掉,若是换了别的姑娘,只怕早就在他怀里嚎啕大哭了。
他的小灯草,坚强得都让他有些意外了。
正出神,光影一闪,灯草竟是跨进溪水,到了他面前,吓得他腿一夹,身子缩了一下,“灯草,你……”
灯草说,“后面洗好了,洗前面。”
萧言锦哭笑不得,“灯草,我是男的。”
“我知道。”
“男女授受不亲,咱们不能……”
“那些大宅里的老爷洗澡的时候,不都是丫环服侍的么,都脱得光溜溜的呢。”
萧言锦瞪大了眼睛,“你见过?”
“我没有,”灯草说,“他们嫌我是烂疥疤,只肯让我干粗活,大丫环才能近身服侍。如今我在爷身边,也算近身服侍,为何不能……”
“你不是下人。”
“那我是什么?”
萧言锦看着她的眼睛,“是我喜欢的人。”
“爷喜欢我,也不能不让我干活呀。”
萧言锦哭笑不得,原想着她打小在外头流浪,没人教她这些事,得慢慢等她自己领悟,毕竟十六七的姑娘,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稍加暗示,便能心领神会,可他明示暗示了多少回,灯草依旧愚顿得像个白痴。
他只好支开她,“你把我那身衣裳洗洗,趁着阳光好,晒晒。”
灯草说,“都破成那样了,不要了吧?”
“不要我穿什么?”萧言锦笑道,“难不成光着身子下山?”
那身衣裳被灯草扔在草沟里,原打算不要了,这下只得又去捡回来,望着那堆破布条子,她直皱眉头,在她眼里,萧言锦金贵无比,怎么能穿这样的衣裳呢?她怪自己无能,没有照顾好萧言锦,心情有些低落,默不作声在一旁洗衣裳。
萧言锦背过她,把身上洗干净,又洗了头发,然后靠着大石晒太阳,半眯了眼睛,他问灯草,“这些天,白耳朵把你带到哪去了?”
灯草这才想起来,她有一肚子话要告诉他,便将这些天的经历一一说了。
萧言锦看着安静趴在大树底下的灰狼,若有所思。
有小竹楼,说明有人住过,能够住在那样人迹罕至的地方,绝对不会是普通人,那么会是婫人么?如果是,为何一个都看不到,是走了么?为何要走?因为蓝国师死了才走么?
如果走了,婫人再定居的地方,必也是这般隐藏在深山老林里,需经过千难万险方能寻到。可大楚的山脉太多了,如大海捞针一样,怎么找?
“小竹楼里,什么都没有?”
“我仔细找过了,”灯草说,“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
“那些兽没伤害你?”
“没有。”灯草把树枝上的破布条取下来,递到萧言锦面前,“爷,衣裳干了。”
萧言锦脸色微红,一手遮在腹下,一手拿过衣裳,“你转过去。”
灯草听话的背过身,萧言锦飞快的把破布往身上一套,丝丝绺绺的缝隙间,露出他强壮的手臂和腿。
灯草替他系上腰带,又踮起脚给他整理领子,尽量让他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萧言锦看了看天色,说,“今日走不出林子,得找个地方歇脚。”
白耳朵习惯了照顾灯草,天没黑就打了两只野兔回来,放下东西又跑了,过了一会儿回来了,嘴里叼着根树枝,枝上结了三五个野果子,灯草高兴的摸摸它的头,说了声,“多谢。”
萧言锦把野兔清整干净,终于不用再饮血止渴了,他吃了这段日子以来最趁心的一顿晚饭。Χiυmъ.cοΜ
夜深了,灯草添好柴火,走到萧言锦身边,正要像以往那样依偎到他怀里去,白耳朵刷的一下跑过来,挡在她和萧言锦中间。
萧言锦,“它做什么?”
灯草,“它怕我冷。”说完又解释了一句,“它每天晚上都挨着我睡,替我暖着。”
萧言锦,“……”
知道自己不应该跟一头狼较劲,可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最后没办法,他起身绕过白耳朵,坐到灯草另一侧,白耳朵见状,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想像往常一样把她拢到自己身下,萧言锦眼疾手快,把灯草整个抱进了怀里。
白耳朵站起身来,冲萧言锦发出低低的吼声。
灯草不客气的一脚踹过去,“睡觉。”
白耳朵挨了打,这才老实了些,趴下来,半边身子依旧挨着灯草,给她取暖。
萧言锦盯着白耳朵,仔细打量,怀疑它是不是已经成了精,从前温容和他抢灯草,如今一头狼也和他抢上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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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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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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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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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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