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什么事,却误了时辰,这天晚上,萧言锦和灯草依旧歇在山林里。
萧言锦心有余悸,夜里没敢睡太沉,把火烧得旺旺的,一直到清晨才灭掉。歇了一晚,俩人精神抖擞的下山,直奔越州城而去。
和一路经过的繁华城池相比,越州显得有些破败。这是座古城,有些年份了,土黄色的墙体上印着深浅不一的污渍,地上的砖石缺角少块,坑坑洼洼,街道两边的店铺也是灰头灰脑,显得不利落,迎风飘扬的旗子更是褪了颜色,陈旧得像破布。
唯一让灯草感到热闹的,是街上人很多,川流不息,叫卖声也大,一声赛过一声,生怕路过的百姓听不到似的。
萧言锦和灯草起早下山,还没吃早饭,便寻了个摊子,要了两碗羊肉面。粗瓷大碗装着,瞧着不怎么样,但闻着香,尝一口,面条筋道,泡在羊肉汤里入味十足,竟是意想不到的好吃。
灯草以前对味道没要求,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跟在萧言锦身边后,吃了不少好东西,如今也懂得品鲜尝味了,喝了口汤,她高兴的说,“爷,这面不错,汤更好喝,您尝尝。”
她喜欢,他就高兴,点点头,喝了口汤。
灯草吃得起劲,头都不抬,身边人来人往,她一概不理,突然觉得不对,摸摸腰间,荷包不见了,抬头一看,人群里,一个穿着补丁短褂的男人正飞快的往前走去,她立刻喊,“站住!”
别人都回头望过来,只有那男人充耳不闻,她便知道那就是偷荷包的贼,拔腿就追。
萧言锦怎会放心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也跟了上去,跑了几步想起包袱还在桌上,转身一看,不禁苦笑,山中猎户说越州城不太平,可他还是大意了,也不知道这些偷东西的是单打独斗,还是成团结伙?
灯草自认为算跑得快的,但那偷荷包的贼竟也跑得不慢,似乎没把她放在眼里,往包子摊上扔了颗碎银子,端起一屉包子就跑,卖包子的老板也见惯不怪,把碎银子拿在手里掂了掂。
灯草看了看老板手里的碎银,又看了看端着包子飞奔的贼,犹豫了一下,还是追着贼去了。
远远看到那贼把那屉包子放了下来,想是到了地方,她跑过去一看,一个衣裳褴褛的妇人带着三四个小孩子坐在地上,正围着那屉热包子狼吞虎咽。那些孩子光着身子,不着寸缕,一身脏兮兮的看不出肤色,他们身后是一个用树枝和破布搭起来的棚子,想必那就是他们的家了。
灯草,“……”
她久久的看着这一幕,想起了自己当乞丐的时候,那时候的她,也跟这些孩子一样,但凡有点吃的,便狼吞虎咽,对乞丐来说,没有什么比一口吃的更重要。www.xiumb.com
她四处张望,却不见那个偷荷包的贼。
萧言锦这时候也赶到了,看到这场面,知道荷包找不回来了,他苦笑着对灯草摊摊手,“包袱也没了。”
灯草啊了一声,细细的眉揪起来,她和萧言锦成两穷光蛋了。
“走吧,”萧言锦把一个油纸包塞给她,“面摊老板没银子找,给了几个肉饼子,今天咱们的干粮有了。”
“那明日呢?”灯草问。
萧言锦一笑,“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灯草最受不了的就是挨饿,一听包袱也没了,心立马坠进了深渊,可萧言锦跟没事人似的,对此遭遇只轻描淡写的笑笑,她顿时又不那么害怕了,好像只要在王爷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萧言锦带着灯草穿城而过,一路打听,终于到了当年被屠的村子。
十几年过去了,这里只剩下一些断瓦残垣,杂草比人还高,一派荒凉景象,附近的百姓说,这里阴气太重,虽然地势平坦,易建房屋,也没人愿意过来。再要细问,百姓们却吱吱唔唔不肯再说了。
萧言锦带着灯草在村里走了走,偶尔能见到野狗出没,叼着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骨头,一溜烟不见了。
他不知道当年的事,但这么走了一圈,便知道当时有多惨,一百多个村民就这样被杀死在村子里,寂寂无声,好一些的,或许有亲戚朋友过来收尸掩埋,有些被灭了满门,没人收尸,尸身在漫长的岁月里腐烂掉了,剩下白骨随意掩在杂草间。
他站在杂草丛中长久的沉默着,风呼呼从耳畔吹过,像冤死的百姓们在哭诉,萧言锦的心里一片悲凉。
至今在他眼里,先皇仍称得上明君,可明君也开了杀戒,为了所谓的长生不老药,杀了一群蝼蚁般的百姓。
为君者应当爱民。先皇的教诲还响在耳畔,残酷的现实却摆在眼前。
在当权者眼里,野心,权势,名利,永远摆在百姓之上,若是谁防碍了为君者的利益,该杀便杀,百姓如水,多一瓢不多,少一瓢也不少。
灯草见萧言锦面沉如水,神情严肃,有些害怕,扯了扯他的衣袖,唤了声,“爷。”
萧言锦回神,牵住她的手,“怕么?”
灯草摇摇头,“有爷在,不怕。”
萧言锦望着那些断瓦残垣犯了难,不知哪片残垣才是当年蓝国师的家?
时间过去太久了,所有的痕迹都掩在流逝的岁月里,除了风声,只剩了死一般的寂静。
灯草突然挣开他的手,往东走了几步,四处看看,又折向南边,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萧言锦问,“怎么了?”
灯草说,“这地方,我好像……来过。”
萧言锦道,“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也没吃的,你来做什么?”
灯草记不起来了,但这地方无端端让她感到熟悉,像记忆深处的某个画面,突然跳出来,却是模模糊糊,怎么都看不真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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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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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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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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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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