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台上慌里慌张地下来,又跌跌撞撞地朝事故发生地跑去。
陈琳一直跟在她身后,张着嘴叫卢婉,可是,她听不清。
婚礼位置离车祸发生的地方并不太远,直线距离顶多五百米。就那么一段路,卢婉好似走了很久。
今天是她的婚礼,陈琳特意为她买了一双婚鞋,七寸高的跟。她不习惯,此刻心急,跑起来只觉得两条腿扭来扭去。
卢婉一脚踢掉了脚上的鞋,发了疯似地往前跑。
一路小石子,硌得脚底痛,但她都感知不到了。
交警已经赶到了,救护车也赶到了,好多人拥堵在那里,里三层外三层的样子。
“那人估计已经死了,车头撞成这样,肯定活不成了。”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大声说了一句。
卢婉拼命地扒开人群朝里钻,当看到迈巴赫车头都已经凹陷进去的时候,她再也控制不住了。
“盛家轩——”
她大声地叫道。
那是他的车,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卢婉穿着婚纱,满脸是泪地想要靠近,却被工作人员拦住了。
“小姐,这里是事发现场,你不可以靠近。”
可是,任何阻止在这一刻都没有意义。
她推搡着那个人的胳膊,强行往里闯。
天黑了,风止了,她的世界坍塌了。
“家轩——”
当她无声地再次喊出这个名字时,眼前一黑,卢婉就晕倒在地。
有一双大手将她揽住,很熟悉的温度,但她的眼睑千斤重,根本就睁不开。
待卢婉醒来,她已经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一切都是她恐惧的感觉。
她刚睁开眼,守在她身边的陈琳就攥住了她的手。
“婉婉,没事啦,没事啦。”
她轻轻地拍着卢婉的手背,安慰着她。
卢婉挣扎着起身,她要从床上下来。
此刻清醒,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再次弥漫全身。
她不管不顾地想要拔掉手背上的针头,陈琳立马阻止了她,“婉婉,你别这样,你怀着身孕,医生说你身体现在很虚弱,需要静养。”
“我要去见盛家轩最后一面。”
她很固执,弯腰套上鞋,跌跌撞撞地朝病房门口走去。
梅云义就站在那里,他蹙着眉,眼神复杂地看向卢婉。
“卢婉,你先躺着,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抓住卢婉的胳膊,想要将她重复扶上床。
“我要去盛家轩。”
她嚅嗫了一句,声音很低,可所有人都能够听见。
现在她彻底清醒了,一双血红的眸子里,泪水不断地聚集。
梅云义求助似的看向陈琳,他有些于心不忍。
“好,我陪你去。”
他说着,弯腰一把将卢婉抱了起来。
一个想拒绝,一个坚持,卢婉最后妥协,她确实浑身没有力气,只能这样由着梅云义。
她以为他会抱着自己去太平间或者急救室,可是,她没想到,梅云义竟然抱着她走向医院门口。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她诧异地问道。
梅云义没有吭声,他的表情很凝重。
卢婉其实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梅云义。
“对不起。”
上车时,她悲切地说道。
梅云义没吭声,他只是伸手,在卢婉的头顶轻揉了一把。
他努力挤出一抹笑,但那笑容是苦笑。
她搞砸了他们的婚礼。
不管他们的婚姻是不是一场戏,她都出了戏,让他没面子。
梅云义贴心地替她系好安全带,驱车直奔海边的度假山庄。
海风湿润,带着一股子腥气迎面扑来,卢婉侧头看向窗外,心无比的空。
人们常说,得到的时候不懂得珍惜,但是失去后才明白珍贵。
她现在是彻底的明白了这句话。
因为知道那个人一直在,所以,她蜷缩在自己的内心的茧里不肯出来。
卢婉的脑海中又想起迈巴赫被撞得凹陷了车头的画面。
这一次,她是真的失去他了吧?
她伸手附在小腹上摸了一把,上一次她离开,这一次,换做他离开。
车子行驶了好一阵,在一处风景别致的地方停靠下来。
梅云义一直盯着前方,他没有着急着下车。
卢婉正要解开安全带,他开了口,“卢婉,我有话要对你说。”
卢婉的手就停住了。
但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有话要对她说,是要告诉她盛家轩的噩耗吗?
她心里已经有了预知,可是,她不想听到。
“晚点吧,晚点再说吧。”
不远处,就是一大栋白房子。
盛家轩喜欢海,或许他离开的时候就希望离海近一点吧。
她自以为这就是遗体告别的地方。
她去拉车门,梅云义按了锁车键。
“卢婉,我想要说的是,我认真考虑了一下,我们不适合结婚。对不起,答应你的事我要反悔了。”
他的语速很慢,说完,扭头看了卢婉一眼。
眼里明明是不舍。
卢婉怔住了,她一点都不震惊。
“人这一生,能够遇到真正爱你的人很难得,你要好好珍惜。祝你幸福!”
他说着,朝卢婉伸出一只手。
卢婉迟疑了片刻,握住了那只手,“梅先生,谢谢你。”
“下车吧,他在里面等你。”
梅云义又说道。
卢婉下了车,她身体很虚,却坚定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是走近了她才发现,那里竟然是座教堂。
教堂的大门虚掩着,卢婉推门而入,里面布置得很像婚礼现场。
最前方,穿着神圣的白袍子的牧师站在那里,见卢婉进来,他深邃地看向卢婉,冲她招了招手,像是在这里等着她似的。
卢婉心里狐疑,她不明白这个地方跟盛家轩有什么关系。
卢婉一步一步地靠近,一直走到牧师的身边。
他端着一个盛满水的钵,指尖蘸水,在卢婉的眉心点了点。
“主会护佑你做一个幸福的人。”
他示意卢婉闭上眼睛。
她照做了。
世界好似在那一刻安宁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周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卢婉睁眼,她意外发现,盛家轩安然无恙地站在她的面前。
“盛家轩,你没事?”
卢婉震惊,她睁大了眼睛,抓起他的手,他的手温暖厚实,她又捶捶他的胸口,他的心跳铿锵有力。
一时间,她泪如泉涌。
卢婉怎么都没想到,人死竟然还可以复生。
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突然就化作了泪水,大滴大滴的泪从她的眼眶里往外涌,控制不住的那种。
“乖,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盛家轩温声哄道,可卢婉还是哭,没办法,他只好将她揽入怀里,紧紧地抱着,像哄孩子似的拍打着她的后背。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向你发誓,这辈子绝对不会先你而死。”
他刚提到死,卢婉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不要说着何种晦气话。”
她不知道是因为怀孕了的原因,还是因为这种闹剧的原因,她现在很怕听到这类字眼。
“好的,好的,都听我老婆的,我不说,再也不说了。”
盛家轩嘴角裂到了耳后。
卢婉的脑袋慢了半拍,她来不及去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她亲眼所见迈巴赫被撞成了那样,为什么她现在看见的盛家轩却安然无恙。
他现在活着,她能够感受到他的温暖,她被温暖包裹着,继而丧失了思考力。
可盛家轩的脑袋却转得极快。Χiυmъ.cοΜ
他哄着卢婉时,冲牧师做了个手势,牧师会意慢慢退了出去。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人,突然就都涌了进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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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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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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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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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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