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开房门,就见瑶瑶的房门敞开着。
佣人正熟练地用热毛巾替她擦拭嘴角,地上,一滩殷红的血,触目惊心。
卢婉就站在门口,她没有靠近,但是手指却抓着门扉,指节根根分明。
瑶瑶蜷缩着身体,呕吐得非常剧烈。
“瑶瑶,不怕,不怕,这些血是身体不需要的,吐出来就好了。”
护士似乎司空见惯,还有一套说辞。
瑶瑶虚弱地点了点头。
她吐了好一阵,终于吐完了。
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离了一般,佣人先将她扶着躺下,她一撇头,就看到了卢婉。
“婉婉姐姐,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休息了。”
即便是自己成了这个样子,她还是在替别人考虑。
卢婉靠近,伸手攥住她的小手。
“婉婉真乖,姐姐还没睡,你没打扰我休息。”
瑶瑶的小手一片冰凉,卢婉两只手捂着,恨不得将自己的温暖传递一点给她。
佣人将地面收拾干净,便朝外走。
“阿姨,你不要告诉我爸爸,我今天又吐血的事情,好不好?”
卢婉吃了一惊。
佣人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跟你爸爸说的。你早点休息,身体只有睡好觉了,你才能好起来。”
“嗯,好的。阿姨晚安。”
瑶瑶礼貌地跟佣人道了晚安。
她是一个极其有教养的女孩,这种教养,不是刻意为之,而是刻到了骨子里。
“婉婉姐姐,你能不能陪我说会儿话,我现在睡不着。”
瑶瑶撒娇似的跟卢婉说道。
两个睡不着的人,只有互相慰藉着,才能够撑过无尽的黑暗。
卢婉点了点头。
瑶瑶问道:“姐姐,你认识我哥哥吗?他长得帅不帅?”
卢婉点了点头,“很帅,瑶瑶跟哥哥很像。”
瑶瑶听了,立刻露出满脸的笑容。
血缘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她跟盛家轩的五官,有很多地方具有相似性。
然而,卢婉并不想多提盛家轩的事。
她转而问道:“怎么不见你妈妈?”
这个话一问,瑶瑶的眼睑就耷拉了下来。
刚才还在她脸上绽放的明媚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
她从卢婉手里收回手,将被子掖了掖,小脑袋藏进去了一半。
“对不起啊,我不该问的。”
卢婉察觉到什么,赶紧道歉。
瑶瑶却开了口,“我妈妈在我三岁的时候出车祸死了,是我爸爸一个人把我养大的。”
“哦。”
卢婉发出了一个轻轻的声音。
看向瑶瑶的目光,就变得柔和了许多。
“我给你读睡前故事吧。”
卢婉瞧见瑶瑶的房间里,有很多故事书。
瑶瑶的眼睛又亮了亮,“好呀。”
卢婉起身,从排列整齐的童话书里,捡了一本出来。
她坐在瑶瑶的床边,声音温柔地读了起来。
她的声音天生具有某种魔力,好似能够抚慰人心一般。
读到一半的时候,瑶瑶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在眼睑处落在一个弧形的月牙儿。
巴掌大的小脸,瘦得快脱形了。
这么美好的一个人儿,却到了这样一个病,卢婉也觉得上天颇为不公。
那部手机,就躺在瑶瑶的床头。
卢婉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部手机,不管怎样,她都需要离开这里。
然而,当她刚直起腰,想要过去拿手机时,瑶瑶的房门开了。
动作很轻,但还是发出了“吱呀”的声响。
卢婉伸出去的手,立刻半道变成了替瑶瑶掖被子。
那个男人出现在门口。
他诧异地看了一眼卢婉,然后迈开步子朝这边走来,脚步落在地面上,很轻。
他一靠近,一股热浪就朝卢婉袭裹而来。
卢婉抬头朝他扫了一眼,他的额上细细密密都是汗。
显然,他是突然赶过来的。
他伸手在瑶瑶的脸颊上,轻轻地碰了碰,像是碰一个随时可能碎掉的瓷娃娃一样。
卢婉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她转身朝外走。
没想到的是,那人也跟着出来了。
“谢谢你。”
他低沉的声音落入卢婉的耳中。
瑶瑶的好,并不能抹去他身上的恶,更不能抹去他曾经带给盛楠和盛家轩的伤害。
一码归一码,卢婉分得清。
“我要休息了。”
卢婉说着,伸手就要去拉开自己的房门。
那人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瑶瑶的时间不多了,她现在基本上每隔几天就要吐血,医生说了,如果再拖下去,她可能等不到脊髓移植了。”
卢婉的手顿了顿。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那人炽热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的后背。
“瑶瑶的事情我很同情,但您是她的父亲,您肯定能够想到办法。脊髓移植这事儿,不麻烦。”
卢婉已经拧开了把手,她正要进去,那人又说道:“瑶瑶的情况很特殊,除了至亲,其他的脊髓都不行。但凡能够想得到别的办法,我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他们母子的生活里。”
这话没有本分威胁,却暗藏着几分绑架。
卢婉明白他话里的弦外之音。wWW.ΧìǔΜЬ.CǒΜ
他故意将卢婉安排在瑶瑶的房对面住下,就是让瑶瑶以这样的方式“说服”她去当自己的说客。
房门掩上,卢婉顺手关了灯。
时间已经很晚了,但卢婉却了无睡意。
她躺在那张床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可就是睡不着。
那颗心,凌乱得无法控制。
她不想受任何人的绑架,可是瑶瑶虚弱的脸,还有地上那滩殷红的血,一直在她的脑海中回放。
“瑶瑶的时间不多了。”
那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卢婉失踪的当晚,盛家轩的病好了。
退了烧,也不觉得冷了。
可身体,却虚得厉害。
盛楠亲手为他煲了粥,他逼着自己喝了一大碗。
不过是懈怠了一天,工作就积累了一堆。
他靠在床头,开起了视频会议。
盛楠在门外,担忧地朝盛家轩望了一眼。
她心里积攒着事儿,却只能一直压抑着。
卢婉问她的时候,她好几次都准备说出来了,可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此刻面对盛家轩,她更是没法说出口。
他在盛老爷子的一手栽培下,成长得很优秀,没有沾染那个人身上的一点恶习,这一点,盛楠很满意。
可是,他毕竟是那个人的儿子,身上流着那个人的血液,想起这一点,盛楠又感到自责。
最自责的便是那人找上门来,竟然要盛家轩替他的女儿捐脊髓。
一想到此,盛楠气得浑身颤抖。
她虽然跟盛家轩不亲近,可他是她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一坨肉,要让她的儿子,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另外一个人,不管那个人是谁,她都不同意。
盛家轩的视频会议,一直开到凌晨。
他睡了足足一天一夜,现在一点瞌睡都没有。
工作的事情处理完了,他仍没有睡意。
抓起手机一看,却意外发现未接来电里,有卢婉的电话。
他看了一眼时间,四个小时之前。
那个时间点,正是卢婉下班的时间。
修长的手指滑过屏幕,他回拨了电话。
然而,电话那头,却响起一个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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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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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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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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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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