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交流,不如说是卢婉的个人汇报。
范金喜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听着她侃侃而谈自己读后的感受,还就个例展开了分析。
他沉默地听着,一连喝了两壶茶。
“范大师,这是我的一点拙见。”
交流完,卢婉一脸期待地看向他,等着范金喜给自己一些建议和意见。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范金喜一个字没说。
“嗯。”
他就说了这么一个字。
之后的三天时间,卢婉都没有见到范金喜。
直到剧组召开第一次讨论会,范金喜才出现。
那天,龚维泽也在。
编剧组齐聚一堂,都围绕在范金喜的周围。
“老范,工作的事你来安排。”
龚维泽很随和,将主持权交给了范金喜。
他德高望重,又是业界金字招牌,分工事项由他决定,合情合理。
卢婉是新人,坐在最靠后的位置。
桌上摊开着笔记本,手里攥着笔,一副认真听讲的学生姿态。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范金喜安排工作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她来当主笔。
她受宠若惊。
想都没想,立刻起身推辞,“范大师,我从来没有过编剧的经验,这是我第一次参与这项工作,恐怕我担当不起这项重任。”
卢婉一开口,立刻有人跟着附和。
“我们这里的每个人,都比她有经验。她虽然是作者,但是写小说和写剧本是两码事,还是安排给更有经验的人吧。”
“就是啊,她一个新人,万一拖垮了整个剧组的节奏,那可是影响到全局的。”
“范大师,还是你来吧,我们配合你,让小卢先跟着学习。”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显然,所有人都觉得卢婉没这个资格。
而卢婉,也觉得大家说得有道理。
剧本主笔,责任重大,关乎到整部剧的质量。她一个毫无资历的人,怎么能担负得起这个重大的责任?
众人七嘴八舌之间,龚维泽笑吟吟地坐在那里,他很公正,谁说他都听着,绝不插嘴。
范金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动作缓慢。
那张苍老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表态,谁知道,他一开口,大家又都鸦雀无声了。
“我觉得她行,她就行。要不,你们来。”
范金喜的话不多,但是说一句就顶一句。
小小的会议室里,安静的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这个会,只开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众人散去,嘴里还在叽叽咕咕个不停。
范金喜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卢婉吓得要命,赶紧去找范金喜商量。
“范大师,您能不能再考虑一下?我真的不行,我能力不够。这次能不能还是您来担当主笔,我给您打下手,多跟着您学习学习?”
范金喜淡淡地瞟了一眼卢婉,“你可以考虑一下,要么做主笔,要么离开。”
这话说得要多生硬就有多生硬。
要么留,要么滚。
她千方百计想要留下来,怎么能就这么灰溜溜滚了?
可……
她心里犯怵得很。m.xiumb.com
范金喜却不管,他说完,端着保温杯就出了会议室。
他前脚刚走,龚维泽后脚也准备走,路过卢婉身边时,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好做,别辜负范大师对你的期待。”
因为不想辜负这份期待,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卢婉忙得昏天暗地。
她把自己关在房里,连吃饭都是黄真真下楼打好给她端上来。
梳理全部的情节,围绕着主线删减,整个工程浩大,不亚于重新写一本书。
她关了手机,困了就上床躺一会儿,醒了又起来继续忙碌。
一直到第六天,卢婉终于将雏形梳理出来。
当晚,剧组召开了例会。
卢婉忐忑不安地将初稿发给了大家。
编剧组以范金喜为核心,人手一份,聚在会议室里认真地阅读着卢婉主笔的剧本初稿。
每个人的表情都格外的凝重,狭小的会议室里,谁也不说话,只有纸张翻阅的声音。
约莫一个小时之后,范金喜先放下了手稿。
他起身走向阳台,点燃一支烟,慢条斯理地吸着,眺望着远方,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其余的五个人,也陆陆续续地读完了。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另外四个人一起响应,大家鼓起掌来。
“卢小姐果然天赋异禀呀!”
“不错不错,范大师看中的人,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这份初稿,可以直接交给制片了。情节设置、人物性格塑造、语言打磨,以及矛盾对冲,你都做得堪称完美。”
一众人开始夸赞,全是认可的声音。
卢婉很激动,但更羞涩,她用双手捂住通红的脸。
“老师们多提提意见,我还有很多不够完尽之处,还需要修改。”
卢婉谦虚着说道。
范金喜抽完一支烟走了进来,屋子里的声音又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将目光投向他。
他淡淡地看了卢婉一眼,说道:“你可以休息了。”
“范大师,我不累,我可以……”
卢婉有些着急,她还想再多做一些事。
坐在她最近位置的一位编剧,伸手拉住她的胳膊,示意她坐下,“小卢啊,范大师的意思是,你这个本子过了。精不精修的事儿,那是制片核审后的事儿啦。今天晚上啊,你就好好放松放松吧。”
卢婉脸上又是一红。
众人离开,仍是称赞不已。
卢婉发觉,她好像开始融入这个团队了。
回了房,那根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她开心地将自己扔在床上,随手将手机开机。
短消息提示,总共有十一个未接电话。
全部都是来自张女士。
微信里,她发了语音,时间显示今天早上。
“婉婉,妈今天出院,你能不能来接我回家?”
卢婉一阵懊恼。
这几天她只顾着忙,忘了前些天答应张女士接她出院的事情。
她赶紧给张女士打电话,连着打了三遍,张女士都没接。
卢婉以为张女士生气了,赶紧让黄真真开车送她去医院。
可到了医院,护士却告诉她,张女士早上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自责、愧疚、难受,一股脑的情绪在她心里淤积。
卢婉马不停蹄地往观澜府赶,房门虚掩着,饭菜的香气从屋子里飘出来。
卢婉狐疑。
她伸手推开门,却发现屋子里有好几个人。
而每一个,她都不认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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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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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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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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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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