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王殿下恕罪,臣女实在是太悲伤了,方才,方才失礼了!”
谢家的嫡长女也不过如此,傅斯年眉间轻蹙,眼中浮现出明显的不喜。
有人急匆匆地赶来,“誉王殿下,皇上即刻就要到南书房了,要检查殿下们的功课,殿下快回去吧!”
傅斯年一听也急了,顾不上谢灵,转身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谢灵看着傅斯年的背影,唇角缓缓地漾起了一抹笑意。
她本没打算在宫里动手,实在是人多眼杂。但傅斯年作死,她若不成全,也有负天恩。
真是上天都看不下去了,没想到,她刚刚动手,皇上就宣召了傅斯年,剩下的,她只需要静候好消息了。
方才,她稍微靠近傅斯年的功夫,往傅斯年的香囊里弹了一指甲石韦粉。
前世,傅斯年就喜欢用月麟香,这种香配方极为复杂。其中,沉水香五两,丁子香、鸡骨香、兜娄婆香、甲香各二两,薰陆香、白檀香、熟捷香、炭末各二两,零陵香、藿香、青桂香、白渐香、青木香、甘松香各一两,雀头香、苏合香、安息香、麝香、燕香各半两,制成粉末后,用酒洒令其软,以白蜜和之,放入瓷器中,蜡纸封好后,冬月开启用。
这里面的雀头香,若是与石韦粉相混,再熏以暖气,便会产生一种奇臭无比,如粪便一样的气味。
香囊悬在傅斯年的右侧,他又是一个要尽显沉稳的人,即便行色匆匆也必然会脚步不乱,香囊贴着他的身体,等他走到南书房,身上必然会散出热气,届时,便能看到好戏了。
谢灵正欲离开,一株两百年的山茶花树后,傅云景背着手,走了出来,他一身宝石蓝底八宝莲花暗金锦袍,青白玉镂空云龙纹玉带束着窄腰,腰侧悬着一枚小印,皎如玉树临风,龙章凤姿,气质卓然。
紫苏愣了一下,大了声音提醒谢灵,连忙行礼,“奴婢参见靖王!”
谢灵也是吃惊,瞬间想到,傅云景可不是个多好糊弄的人,顿时脸色非常难看,“臣女参见靖王!”
她没想到,傅云景居然也在这里,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偷偷躲在那里看了多久了?
傅云景朝谢灵看了一眼,深潭一般的眼底藏着一抹寻常人看不到的笑意。
“承蒙安化县主厚爱,给了一句芝兰玉树的评价,本王受宠若惊。
听闻谢大人棋艺不凡,有其祖必有其孙,想必谢大姑娘也应当棋力不俗,不知本王是否有幸与谢大姑娘手谈一局?”
谢灵只听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还是第一次听闻这样的谬论,她一点也不想和傅云景手谈什么,在没有探知对方的意图之前,谢灵一向都不会轻易与对方交锋。
正因了这份谨慎,前世,她才能熬到最后。
如今傅云景本就对自己有所怀疑,她做事一贯徐徐图之,此时正是不能露出破绽的时候。
傅云景不给谢灵说“不”的机会,他偏头对身后的小太监道,“芝麻,你去跟皇上说一声,就说本王把安华县主带去南书房下棋!”
去南书房下棋?
谢灵深吸一口气,事她想的那样吗?
谢灵抬头看向傅云景,对方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对她眼中的疑惑视若未见,转身就朝南书房走去,不怕谢灵不跟上。
芝麻答应一声,一溜烟地跑了。
眨眼功夫,傅云景已经在十步外了,谢灵心里挣扎了片刻,见傅云景停下了脚步,歪着头似乎在欣赏路边的一盆翠菊,瓣瓣紫色的花瓣上翘,如少女般娇俏,嫩黄的花蕊点缀其中,显得素艳相适,却不知,这花儿哪里惹着他了,他竟然踢了一脚。
花盆原地打了个转儿,便歪在旁边一盆鳞托菊上,两盆花相撞在一起,花瓣纷纷如雨落,谢灵只觉得自己的小腿都在疼,连忙小跑两步跟上。xiumb.com
傅云景头都没回,再次抬脚就走,他一路无语,步伐不紧不慢,目光随意扫过秋日里御花园的景致,似乎在闲庭漫步,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进眼里。
谢灵匆忙间,倒也能跟上了。
斗米恩升米仇,谢灵本就知道利用傅云景没这么简单,这救命之恩如果用不好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谢灵堪堪能跟上,饶是如此,走到南书房的时候,她的小腿也疼得一抽一抽,好在只比傅斯年晚了约莫半盏茶功夫。
皇上刚刚到,正坐在椅子上,端了一盏茶在喝。
“你怎么来了?”看到傅云景,皇帝感到惊讶,特别是看到谢灵的时候,他都忘了手里还端着一杯茶了,一拂袖,差点把茶泼了。
“侄儿参见皇伯父!”傅云景行礼,朝身后也跟着行礼的谢灵看了一眼,对皇帝道,“皇伯父,侄儿在御花园遇到了安化县主,约她手谈一局。”
这边,皇子们战战兢兢,一个个躬身立在皇帝跟前,另一边,傅云景与谢灵坐在南窗下的矮几旁。
矮几上,小太监快手快脚地摆了一个榧木棋盘,白瑶玄玉做的棋子,猜子之后,谢灵执白。
傅云景漫不经心地在东五南九置一子,挑眉朝皇帝那边看去,此时,大皇子正在背,“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
一段背完,皇帝问道,“作何解?”
大皇子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结结巴巴地解,“圣人所说的齐其家的缘由是能够修,修,修其身,世人难免对喜爱的人有所偏见,对不喜欢的人有……”
大皇子好武,不爱文,从不掩饰,满朝皆知。
皇帝将手中的茶盏猛地掷在桌上,满脸凝霜。
皇帝不到四十岁,头戴二龙戏珠翼善冠,身穿盘领窄袖四团龙袍,腰束玉带,应当是刚刚下朝赶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秦松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上冷汗如雨,浑身如同筛子一般打颤,求饶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松是寿康帝于寿康六年为皇子们选的经书师父,先帝时,建元三年状元,当年二十岁中状元,曾轰动一时,乃博学多才之士,道德高尚、品格端庄、名声显赫。
谢灵两根纤细的嫩白手指捏着一枚白子,手比子白,她看了傅云景一眼,在西三北二处落了一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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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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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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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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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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