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故拿不准是什么人过来,一脸茫然。令月忽而神情紧张,急促地说道:“衡四刚才说过,衡三一早就回来。会不会是他回来了?”
赵无故听她一说当下慌了,叫道:“是呀,我们赶紧躲起来。”三人匆匆忙忙躲到屋后的灌木丛中。
马蹄声越来越近,赵无故拨开树叶朝外张望,不多时过来一人一马,果然是衡三。
衡三昨日将赵无故三人哄到这里,心情一下子就轻松了,便感到又饿又累。他觉得这里偏僻荒凉,让赵无故他们跑也跑不远,衡四一个人足以对付这三人。于是有了一份私心,想去小镇好吃好睡,借口要去买些吃食,一个人溜了。
一早,他买了些胡饼,又给衡四带了份烤肉和米酒,兴冲冲的回来了。到了驿站外翻身下马,高高兴兴地喊道:“兄弟,我回来了。”屋里没人回应,他心中狐疑,从门口朝里探望,也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况,只是觉得有些异常,便顾不得拴好马缰,冲进屋去。
屋内一片狼藉,他踩着废墟上,抬头望着塌了半边的阁楼和露出一个大洞的房顶,一脸不可思议。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弯下腰在废墟里扒拉。不一会,翻捡出几块沾着血渍的碎木条,一种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顿时慌张起来。他急切地四下查看,口中喊道:“兄弟,兄弟,衡四。”
他找了一圈,屋内无人,便跑出屋,站在门边四下张望,蓦然发现衡四躺在不远处的矮墙下,心中惊骇,撒腿跑了过去,跪在地上将衡四抱起,大声呼唤。
衡四双目紧闭,表情痛苦,嘴唇微微翕动。衡三将耳朵凑到他嘴边,还是没听清他说什么。他搂着奄奄一息的弟弟,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流淌。衡四似乎长叹一声,少顷,头一歪,没了气息。
衡三紧紧抱着衡四失声痛哭,一面哭一面仰天嚎叫:“我要杀了你们。”又哭了一阵,才放下逐渐变冷的衡四的尸体,解下自己的外袍盖上,翻身上马,要去追赶那三个人。
赵无故和徐妪婆媳躲在树丛里,大气也不敢出,衡三大喊“我要杀了你们”时,三人吓得挤成一团。待看到衡三上马要走了,悬着的心才放下。
徐妪稍稍挪动一下身子,骤然发现赵无故与令月紧紧挨在一起,顿时心头火起,全然忘了还在危险处境中,伸手推赵无故他一把,斥道:“你滚开。”
赵无故大惊,指了指还没离开的衡三。徐妪这才醒悟,赶紧低下头,趴在地上。不过,为时已晚。衡三听到了响动,勒转过马匹,目光扫向这里。他迟疑片刻,跳下马,提着刀缓缓走来。
赵无故知道躲不了,轻声对徐妪婆媳道:“你们在这里别出声。”自己从灌木丛中起身,迎着衡三慢慢走去。
两人在相距还有十步远的时都停下了脚步。衡三冷冷地打量着赵无故,道:“你害了我兄弟?”
“不是我。”
“那就是那两个女流之辈?”衡三强压怒火,语气中带着讥讽。
“也不是。”
“难道是他自寻短见?”衡三愤怒的喊叫起来。
赵无故望着衡三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心中胆怯:“是,是不巧撞着的。”
“不巧撞着的?你怎么没有撞着。”衡三眼底泛红,一步一步逼上前来。
赵无故吓的连连倒退,晃着手道:“你不要过来。”这时,身后的灌木丛一阵抖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他并未留意,还在一步一步后退,恍惚间听到一个细弱的声音唤着:“赵公子,赵公子。”他猛然想起徐妪婆媳就躲在那里,浑身一震,暗叫“不好”,迟疑片刻,突然拔腿朝着衡三的方向冲过去。wWW.ΧìǔΜЬ.CǒΜ
衡三也留意到灌木丛中的声响,稍一分神,赵无故就从他的身边闪过。衡三大怒,提刀就要追去,才走了几步,又犹豫着停了下来,回头朝着灌木丛眺望。
赵无故看到衡三这般举止,心中焦急,就想将衡三引过来,正好瞥见衡四落在地上的刀,快走两步弯腰捡起。
衡三见他捡起弟弟的刀,气得狠狠跺了下脚,也顾不得许多,一心要找赵无故复仇,就追了过去。
赵无故无处可遁,只好应战。他双手握刀,紧张得脸上肌肉不住地抽搐。
衡三乜斜他一眼,轻蔑地哼了声,提着刀一步一步逼近。
赵无故这时倒也不害怕了,咬着牙,上前一刀劈去。
衡三也没摆开架势,似乎很随意地举刀挡了一下,讥讽道:“再砍呀。”赵无故踉踉跄跄退了几步,听到这话也发起狠来,又冲上前奋力砍杀。衡三像是在戏弄他,轻轻松松抵挡了几个回合。
赵无故一介书生,这般砍杀了几下,已经累得直喘着粗气。他歇了片刻,双手又将刀擎起,发力砍去。
衡三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双膝微屈蓄力,待赵无故靠近,手臂抡圆撩起一刀,将赵无故手中的刀磕飞,又顺势反手一挥,刀尖划过他的胸口。
赵无故胡乱缠斗了几下便气喘吁吁,虽然勉强进攻,已是力不从心。手中的刀被衡三一招磕飞,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觉着胸口一阵剧痛,鲜血涌了出来,眼前一黑,扑倒在地上。
衡三上前抬脚蹭了蹭赵无故,冷笑一声:“还要与我争斗,自不量力。”
令月目睹这惨烈的一幕,忍不住尖叫一声站了起来。衡三闻声寻去,徐妪也从灌木丛在站起,挡在令月身前。
衡三神情冷漠注视片刻,提着刀走了过去。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站住。”衡三闻言一怔,缓缓转过身来,面前站着两个身着狱吏服饰、手持兵刃的壮实男子。
“庞萌和袁六郎。”令月认出了这两人,附在徐妪耳边轻轻说道。“他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徐妪一脸疑惑。
来者确是庞萌和袁六郎,他俩面对凶神恶煞般的衡三,不敢大意,庞萌持一柄铁尺、袁六郎持一把环首刀,两人一左一右拉开距离,慢慢围了过去。
衡三也不再轻慢,左臂伸展掌心向前,右手握刀垂在背后,双腿成侧立,摆出应战的架势,充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庞萌和袁六郎。他突然长啸一声,抢先出手,刀刃划出一条弧线,直劈庞萌。
庞萌只觉一股劲风袭来,急撤两步,闪过了这招。瞧见衡三身子侧过,露出右后背空隙,便迅疾前倾,黑漆漆的铁尺如游蛇一般,直指衡三。
衡三一刀劈空,顺势转了一圈,眼看铁尺冲着胸前刺来,不曾停顿立即提刀挡去,刀背锵的一声磕开铁尺。
两人瞬间斗了几个回合,错开后各退两步。袁六郎在旁插不上手,颇为不满,道:“不必与他纠缠,我们一起上前将他拿下就是了。”
衡三刚才与庞萌相斗没有占到上风,寻思若是他们两人一起上,恐怕难以招架,心生怯意。他瞄了一眼自己马匹的位置,缓步后退。
袁六郎挺着刀就要冲过去,被庞萌一把拽住。庞萌紧盯着衡三的一举一动,猜想他是要逃跑。他不知衡三的来历,又惦记着倒在血泊中的赵无故,于是拦下了袁六郎,有意放任衡三逃跑。
衡三慢慢蹭近马匹,突然撤步收刀,翻身跃上马背,回头看了一眼到在墙角的衡四,一腔悲愤仰天大叫:“我会报仇的。”狠狠拍了下马臀,绝尘而去。
庞萌扔下手中铁尺,飞快的跑到赵无故身旁,跪在地上察看他的伤势。袁六郎、徐妪和令月围了过来。
“怎么啦?”令月带着哭腔问道。
庞萌叹了口气:“失血过多,恐怕、恐怕——”说着示意袁六郎将水囊拿来。
袁六郎急忙取来水囊,道:“我来喂他。”庞萌让出位置。袁六郎轻轻托住赵无故的头,将水囊凑到他嘴边,喂了几口。
赵无故咽下几口水,慢慢睁开了眼睛。令月见他醒来了,心中欣喜,轻声唤道:“赵公子,赵公子。”
赵无故硬撑着想起身,袁六郎伸出手臂轻轻揽住他的肩膀,将他头略微托起。他虚弱的喘着气,目光一一扫过周围的人,最后停留在徐妪脸上,微微一笑,竭力提高声音说道:“我真的没有,没有谋害大郎,我与令月是清白的。”
徐妪听了这话,整个人像是傻了,腿一软,跌坐在地。
赵无故无力地闭上双眼,苍白的脸庞上渐渐平静。袁六郎脸色骤变,急切地唤道:“赵公子,赵公子。”久久未有回应。
袁六郎神情悲怆,慢慢抽出手臂,双手托住赵无故的肩膀,极轻柔地将他缓缓平放在草地上。随即双膝跪地,拱手抵在颌下,垂首阖目默哀。
庞萌不忍直视,转过身,不停的擦拭眼角涌出的泪。
令月双手捂着脸,伏在地上哀哀抽泣。
徐妪瘫坐在地上。她神情颓废,花白的头发耷拉在额前,无神的双眸漠然地望着远处;少顷,两行浑浊的眼泪顺着皴皱的脸颊缓缓淌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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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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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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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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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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