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伯一生清贫,前一段路程又走的辛苦,如今乘车而行,不由得感慨万端。颂娘更是兴奋,才走了不多远,就嚷着要与令月同乘一辆车。徐妪哪里肯与宋伯同乘一辆车,又不好说颂娘,便借故呵斥令月。令月虽然委屈,却也不与她计较。颂娘见状,只好噘着嘴不吱声了。
这一路倒也顺畅,只几日就到了上郡,过了上郡,也就进入了内地。绵亘逶迤的秦长城也是自朔方起,至上郡而止。
宋伯一直生活在边郡,抬头就可看到雄伟的长城,而今渐行渐远,心中莫名惆怅。他回头凝望秋叶缤纷的山峦,良久,长叹一声,依依不舍地转过身。
马车拐过一个山坡,眼前蓦然出现一派水草丰美,群羊塞道的景象。
颂娘坐不住了,站在那车上左顾右盼,欣喜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啊?”
宋伯年轻时举孝廉曾去过长安,走的就是秦直道,依稀记得路程。他指着前方说道:“这里是上郡地界,前面就是肤施县城,我们已经走了一半路程了。”
赵无故还不习惯骑马,在马背上摇来晃去,只觉得腰酸背痛。他有气无力地说道:“进了县城,我们就去找一家食肆。”颂娘拍手欢笑道:“好啊,好啊。”
徐妪一直记恨赵无极,一路走来也没给他好脸色看,这时呛道:“只知道吃,怎么也没撑死你啊。”赵无极张口结舌。谁知她还是不依不饶,又说道:“害了我儿子还这般逍遥自在。到了长安,官府也饶不了你。”
赵无极也有些恼了,道:“我何曾害过你儿子。你儿子不知去了哪里,如何赖我。”
徐妪喊道:“怎么不是你害的,旁人都看到了。”
赵无极还要分辩,令月皱起眉,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呡了一下嘴,让他别再说话。
徐妪正好瞧见,忽的站起,指指令月,又转身指指赵无故,斥道:“你们挤眉弄眼的干吗,当我没看见。奸——”“奸夫淫妇”还未脱口,那马车车轮硌着块石子,猛然一个颠簸。徐妪站立不稳,身子便摇晃起来,嘴里咿咿呀呀喊着,双手乱舞。亏得令月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才没摔下车去。
车夫慌忙勒紧缰绳将车停下,回头吼道:“你这是干吗,不好好坐着,跌下去可你自己活该啊。”
徐妪自知理屈,乖乖坐下不敢回话。赵无故不乐意了,翻身下马跑了过来,冲着车夫喊道:“你怎么说话的,是我们花钱雇你的车,你不好好驾驭,险些将人跌坏,还有理啦。信不信我找你的掌柜投诉,你就等着扣工钱吧。”
宋伯那辆车的车夫年长老成,见此情景,赶忙跑过来打圆场,拱手道:“这位小兄弟,息怒息怒。我这同伴性情急躁,平日里说话也是这样不知轻重的。我替他赔礼了。”说罢拱手长揖。
赵无故气咻咻并未回话。年长的车夫朝年轻的车夫连连眨眨眼,嘴巴一努一努,示意赶紧他道歉。那车夫虽然有些不情不愿,还是拱手说道:“小人鲁莽,得罪客官,还望见谅。”年长的车夫松了一口气,笑道“出门在外,和为贵,和为贵。前面就肤施了,我们将你们平平安安送到,也就回了。”
宋伯也下了车,拱手道:“这位兄弟所言甚是,和为贵,和为贵。”两边相劝,一场风波也即消弭。
肤施县城为上郡郡治,沿河也有一条商贾云集的街道。宋伯、徐妪一行人下了车,赵无故也将马匹交还车夫,便去寻觅食肆用餐。
宋伯和徐妪在平定县的许家庄园得到不少馈赠,盘缠丰盈,一路食宿也大方了许多。这时已过了午时,五个人进了一家食肆,餐毕回到街上,打算寻一家客舍投宿。
宋伯和赵无故走在前,颂娘攀着令月的胳膊蹦蹦跳跳,小嘴还叽叽喳喳不停说话。突然,她吃痛得喊了一声。
宋伯闻声回头看去,不禁大吃一惊,竟是在平定县遇到过的牛保国,正一把揪住颂娘的衣领,嘿嘿的冷笑。令月一面喊着要他放开颂娘,一面使劲掰他的手指,琇書網
牛保国在平定东街闹了一出后,就被许延寿解雇了,自己也没脸再待在平定县。他忽然想起长安霍府的武师曾邀其入伙,于是收拾行囊,要去长安投奔霍府的那个武师。巧也不巧,在肤施街上正好撞见宋伯等人。他也是被郭聪众人打怕了,慌忙躲到一边,但观察了一会,没发现郭聪众人,只是宋伯这几个老弱妇孺。
牛保国与张小亦交手落败,又羞又恼,一路走,一路咒骂,未曾想在这里遇见宋伯等人。他觉得事情就是这几个人闹出来的,并不反省是他徒儿横行霸道。原本心里憋气,现在正好有个出气的机会,于是上前一把抓住颂娘,狠敲了她一记头栗。颂娘陡然被袭,痛的“哎哟”叫了一声,捂着头转过身。
宋伯慌忙奔了过来扭住牛保国。牛保国放开颂娘,又与宋伯推推搡搡。令月赶紧拽着颂娘躲到一旁。
赵无极这时也赶过来,将宋伯护在身后,大声斥责牛保国,不一会就动起手了。
牛保国当街欺负宋伯和颂娘这一老一少,还是有些顾忌,赵无极过来,心想正好拿这个戆小子出气,于是下手也越发凶狠。赵无极虽然年轻,但只是一介书生,哪里敌得过牛保国这般混迹江湖的老油子,不一会就被打趴在地。
宋伯急了,也不顾自己年老体弱,上去拉住牛保国的衣裳,不让他再打。两人扯来扯去,宋伯衣袖里掉出来一块木牍也不知道。牛保国还要去踢赵无极,被宋伯一把拽住。
牛保国一脚没踢到人,却将木牍踢得飞起,落到一个看热闹的人脚前。
这人名唤方子乐,乃肤施豪强,这天带着大弟子和几个徒儿出来散心,听到这边喧闹,便过来看看。他见是几个外乡人争斗,了无兴趣,正准备回去,恰巧一块木牍飞到脚前。
徒儿好奇地捡起木牍瞧了一眼,刹那间露出错愕的神情,抬头看着方子乐,欲言又止。
方子乐觉察到了徒儿的异样,便问:“何事?”
那徒儿递过木牍,一脸困惑地说道:“好像是写给你的信函。”
“写给我的信函?”方子乐并不相信,接过木牍,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刹那间他睁大眼睛,惊叫道:“这是茂陵邑郭聪写我的信函。哪来的?”徒儿指着宋伯道:“是从那老翁衣袖里掉出来的。”
方子乐心中诧异,读起了信函:
“郭聪伏地再拜请,子乐足下善毋恙。昔日聪稽留朔方,承蒙宋伯眷顾,感怀于心。今宋伯赴长安,途径上郡,若有困顿,愿子乐亦予照拂。子乐不辞烦扰,聪幸甚。”
他读罢沉吟片刻,又打量了一番宋伯众人,怎么也想不明白,郭聪乃大侠也,居然需要这几人眷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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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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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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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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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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