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刚刚接到消息,去漠南匈奴龙庭谈判的使臣派人传话回来,匈奴单于已接受使臣代表大司马霍禹作的道歉,下令右贤王撤军。当然,匈奴单于强调朝廷承诺给的粮食一粒也不能少给。
范明友知道霍禹不会在乎这点粮食,这场边塞战事算是消弭了。
范明友虽是行伍出身,但过惯了京城的奢靡生活,觉得这里太过寒酸,一想到明天便可带淳于几回长安,也算不虚此行,顿时心情欢畅。“完美。”两人相视而笑,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任宣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弄得焦头烂额,而范明友和霍府信使颐指气使,更令他心生怨气,现在总算就要过去了。明日范明友将淳于几带走,那个令人生厌的霍府信使也不会再见,一切都就归于平静,多好呀。
他兴奋得忘乎所以,也顾不得劝酒,自己不停猛灌,不一会就酩酊大醉。
次日一早,任宣和范明友兴冲冲地带着人赶往郡狱。
任宣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到了郡狱门口发觉无人值守,他也没在意,径直走了进去。
范明友紧跟着任宣后面,走着走着,觉得不对劲,怎么这里面杳无声息,牢门也是敞开的。他心中惶恐,快步冲进牢房,顿时呆住了。牢房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连鬼影都没一个。
“淳于几呢,淳于几去哪了?”范明友张惶失措地喊道,却无人应答。他转身面对任宣,任宣也茫然地看着他。
范明友急得一跺脚:“快去府衙问个明白”。一群人乱哄哄的朝着府衙赶去。
到了府衙,范明友不便露面,就在墙角边等候消息。任宣匆匆忙忙跑了进去,找到郡丞,急吼吼问道,“那些囚犯去哪了?”
郡丞看他急成这般模样,也是莫名其妙,答道,“都送往长安廷尉府了。”
“什么时候走的?”
“昨日。”
“淳于几,淳于几呢?”任宣追问道。
“淳于几?”郡丞想了想:“哦,那个边军医官啊,也送往长安廷尉府了。”
“什么?你怎么把他也送去了,你怎么把他也送去了。”任宣捶胸顿足吼道。
郡丞也有些慌了,一边咳着一边站起身,走到靠墙的书架上寻了一会,抽出一卷竹简,打开看了看,舒了口气,捧到任宣面前,说道:“这是淳于几留档的案宗,上有太守批注,‘重罪疑案,廷尉审决’。”wWW.ΧìǔΜЬ.CǒΜ
任宣夺过来一看,正是自己写的批注。当初是为了能让范明友将淳于几顺利带走,防备其他人放人而使出的招数,不曾想竟是这样的结果。
他眼前一黑,瘫在了席上,恍惚听得有人喊:“快掐人中。”随即嘴唇上一阵剧痛。
范明友等在府衙外,心中一直惶惶不安,听罢随从传来的话,脑袋中嗡一声响,摇摇晃晃坐在了地上。
·
淳于几这时还在朔方。
昨日,庞萌将他们都放了,由他们自己去长安。淳于几是从长安过来的,知道怎么走。他算了算,若是骑马,时限还是很宽裕的,于是先回了一趟庵庐。
他的住舍果然空空荡荡,自己的东西全被搜走了。他觉得那些人要找的肯定就是那幅画,因为姑母只给他留下了这个似有玄机的物件。不过,那幅画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了,所以有没有对他来说并不要紧。他在意的倒是那柄世上罕见青釭剑,那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华延寿听说淳于几回来了,赶过来探望,得知还是要去长安候审,拉着淳于几的手,眼泪汪汪连声说对不起师妹的托付。
淳于几安慰老医长,说自己是冤枉的,到了廷尉府必然会判明是非。
华延寿听他这么一说,急急忙忙裁了几块帛布,写成信笺交给淳于几,说这几人都是长安城有名望的士绅,到了长安可求助他们,又掏出一块马蹄金塞进他的手里。
这块马蹄金是皇家赐物,值万钱。当年华延寿随贰师将军李广利出征西域,曾为其疗伤治病,李广利便将孝武皇帝赏赐的马蹄金转赠与他。淳于几几番推辞,华延寿哪里肯让,执意塞给了他。
淳于几忍住眼泪与他告别,走出很远回头望去,白发苍苍的华医长依旧站在军营门口遥望。
淳于几很想把那柄青釭剑找回来,如果把那幅画也拿回来,就更好了。他听了秋仟的描述,觉得那三个搬运他个人物什的边军,是他认识的,尤其那个络腮胡子,耳边的刀伤也许就是他治好的。他记得络腮胡子是有家小的,住在城东,自己曾去过他家给他换药。
淳于几决定去找络腮胡子问问,自己的那些东西送到哪里去了。
朔方派去漠南谈判的使节还没有回来,匈奴将会退兵的消息也只有任宣、范明友几个人知道,所以城里还是实行宵禁,士卒也一如既往在街上巡逻。
淳于几不敢在大街上走,捡僻静的小巷向城东去,凭着依稀记忆找到了那间老屋。看到门口挂了块木牌,写着“胡宅”两字,心想就是这里了,便压低嗓音,一边扣门一边喊道:“胡大哥,胡大哥。”
木门吱嘎一声开了,出来的正是那络腮胡子士卒,见淳于几吃了一惊,倒退两步,指着他说道:“淳于医官,你不是被抓进郡府大牢了吗?怎么?是逃出来了的吧。”说着就想要关门。
淳于几赶紧抵住门,连声道:“胡大哥,别怕,别怕,我不是逃出来的,是放出来的。”络腮胡子这才放下心来,问道“没事啦?”淳于几含糊道:“没事了。”
“你这是来——”
“是这样,我刚才回了军营庵庐,他们说我住舍里的东西都被你收起来了。”淳于几道。
络腮胡子慌忙摇手道:“不不不,不是我拿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能拿你的东西。那是太守传命,要我们收拾了送过去。”
“送到哪里去了?”
“都送到了太守官邸的后院。”
淳于几谢过络腮胡子,在巷口盘桓了良久,心想太守官邸不是可以随便进出。但总归是对青釭剑恋恋不舍,犹豫再三,觉得自己曾习武术,手脚尚且灵活,到了太守官邸见机行事,或许就能拿回自己的青釭剑,说不定将那是张帛画也一并找回,于是决定去往太守官邸。
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去,竟然杀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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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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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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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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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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