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宝贝女儿想从王爷的手中成功逃跑,最关键的动作其实不是跑,而是处理身份。
只要她带着苏家小女儿的身份,就算跑到天涯海角,简王要抓她也只需要一句命令。
如果她摆脱了旧身份,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她可以隐姓埋名泯然众人,也可以改名换姓重新开始,甚至等到风头过去、除掉内奸之后,还能利用新的身份回到苏府!
谋划出能够成功消除旧身份的路子,是苏轼身为父亲最想为女儿做的事情。
如何消除身份?苏老爷着实费了一番脑筋!
他最初的计划是:明天以祭祀去世多年的母亲为由,叫苏寻琴到距离汴梁城二十里外的报恩寺烧香许愿。再以自己最信得过的学生黄庭坚为外援,叫他手下假扮成劫匪,半路上把苏寻琴劫掠而去。然后报官说发生了山贼大案,请官府亲自来查。
这个时代查案,可不像范大毅那个时代那么容易!监控视频、指纹血型dna统统没有,甚至连最基本的刑侦学和痕迹物证学都没有形成。而且连照片都没有,谁会知道她就是逃了王婚的苏家小女儿呢?
更何况,官府长久以来放任地主豪绅盘剥百姓,弄得民怨沸腾。风调雨顺时还好,一旦有个水旱灾年,老百姓就过不下去,不但山贼响马频出,就算是造反杀官的大逆不道者也并不鲜见!
而且,苏寻琴是被山贼虏去的,即使是简王,抓不到山贼也拿苏轼没有办法。
因此,把消除苏寻琴身份的大任降在莫须有的“山贼”身上,实在是最佳方式!
一旦成功,先把她送到安全之地隐匿一段时间,等这案子不了了之,她就可以做个假身份过活,无论去哪里都十分方便了……
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亦是时也命也——黄庭坚的回信,彻底打碎了苏轼的一切谋划!
原来就在两天前,黄庭坚已被章惇贬了官职,勒令三日内动身,走旱路到黔州赴任。
且不说明天就是黄庭坚动身期限的最后一天,只说如今的他,早已遣散家丁丫鬟,孑然一身,即使有心想帮苏轼这个忙,也已经有心无力了!
“学生还听说,那章惇早已拟下罪名,专门针对老师,而且您的流放之地会是遍布毒虫野兽的岭南!”黄庭坚传来的消息更是令苏轼万念俱灰!
“章丞相!我苏轼已是风烛残年、位卑言轻了,你又何必苦苦相逼?现在不但要我这把老骨头去死,连我女儿的活路也断了啊!”苏轼老泪纵横,越喝越觉得杯中的茶水凄苦!
“爹爹,黄大人的信中怎么说?你一言不发,就只是喝茶流泪,急死我了呀!”苏寻琴心里焦急,刚刚得来的幸福感早已荡然无存。
“琴儿,终究还是爹爹拖累了你呀!”苏轼“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爹爹,你说啊,到底怎么了?”苏寻琴心疼不已,赶紧又抱住苏轼。这一抱,不禁心中“咯噔”一沉,只觉得父亲的身形在这一夜之间竟然又瘦小了许多!
“苏老爷,哭是没用的。再说了,”范大毅说了一句,“这种时候,喝茶还不如喝酒。”
“好!你说得非常好!都这个时候了,还喝什么茶!”苏轼抹了一把眼泪,“佳玥,去把我藏了多年的花雕搬来!”
“是!”佳玥手脚麻利,不一会儿抱了一个大酒坛来。
“还有下酒菜!叫厨房做几样好菜送来!”苏轼见了酒,心中豪气又多了几分。
片刻之后,酒菜上齐——两荤两素一汤。琇書網
苏轼指着其中一盘红酥酥油亮亮、整齐切做方块的大肉问:“知道这道菜叫什么?”
“这个我知道,东坡肉啊!”范大毅闻到肉香,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肥而不腻,下饭可口!”
“哈哈哈,没错!东坡肉,”苏轼别有意味地笑了,“我的肉!”
说完又低声重复了一遍:“东坡肉,现在不知多少人想要吃我的肉啊!”
“老爷,”范大毅听完直接就不馋了,“你还是说说究竟怎么回事吧。”
“来!大个子,坐下一起喝酒吃菜,感谢你今天下午替我这老头子狠狠出的那口气!”苏轼笑了笑说。
范大毅没有推辞,在苏轼身边坐下。
“佳玥,你也来坐下。”苏轼朝大丫鬟招了招手,“坐在大个子旁边。”
“老爷,我哪有什么资格跟你们一起吃……”佳玥赶紧摆手,不知道自己这老爷是什么用意。
“哎,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讲什么资格不资格!坐下,”苏轼说,“就当是老头子感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尽心尽力地伺候小姐。”
“哎哟,老爷你说这样的话,是要赶我走么?”佳玥的感觉很敏锐。
苏寻琴也眉头紧皱,今晚老爹实在太奇怪了!
“琴儿,你也来坐,陪老爹好好喝一杯。”苏轼转过头来,笑比哭还难看。
“爹,你也要赶我走嘛?”苏寻琴也不愿坐。
“是啊!”苏轼自己端起酒杯闷了一大口,“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该走的时候还是得走啊。”
老头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自己说着,把黄庭坚的事情说了,把自己的谋划如何破产的也说了,最后把章惇要把自己贬到岭南的事也说了。
说完又狠狠灌了自己一口酒:“后悔了!悔不当初啊,招惹了惹不起的人!”
“老爷,如果您答应了简王的婚事,那么一切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佳玥突然说,“小姐嫁过去,那就是王妃,您也就成了简王的老丈人。如果这样的话,就算章惇想要害你,他也不敢了吧?”
“佳玥,你怎么突然这样说?你希望我嫁过去给那荒唐的简王是吗!”苏寻琴第一个不乐意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小姐。”佳玥委屈地说,“我只是看老爷愁得脸都枯了……”
“你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苏轼看着佳玥,苦笑着说,“简王那个花花公子,妃子的名额早就用完了。他的正妃,国夫人韦氏;两个侧妃,郡夫人章氏与杨氏。这三个夫人之下,就不能叫王妃了,只能叫‘硕人’。硕人,美其名曰是贤惠之妾,其实只是侍寝的,明白了吗?”
“哦,我明白了。就是说,小姐即使嫁过去,也没有王妃的位置了!”佳玥说。
“是的,而且还有一个最关键的点,”苏轼说,“简王那位姓章的郡夫人,就是章惇的大女儿!”
“啊?还有这种事,章惇也是简王的老丈人?”佳玥咋舌了,想了想自己也摇头说,“不行不行,绝不能把小姐嫁过去!”
“现在你明白了吧?为什么章惇要大张旗鼓地替简王四处活动,力争让他成为储君!”苏轼说,“这种情况下,我还把女儿嫁给简王,那不就等于白给吗!而且,一旦我被捆在了简王一伙,他还可以利用我的影响力对那些反对变法的官员施加压力。”
“这样一来,老爷不但是赔了女儿,而且连自己也赔进去了啊!”佳玥万万没想到,这看上去简简单单的一桩联姻背后,竟有如此曲折复杂的利益纠葛!
“所以我宁可让‘山贼’把琴儿抢了去,也不愿让这简王占了便宜!”苏轼愤恨地说。
“老爷,”一直默默喝酒吃菜的范大毅突然开口说,“由我来当那个山贼,你看可以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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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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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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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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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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