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希和陈纤韵二人不知聊了些什么,回来的时候,两人脸色都不是太好。
山庙内的烛火已经熄掉了,只留下了地上取暖用的一堆篝火。
容玥靠在墙边休息,旁边放着一直昏迷不醒的子和。
已经帮他止过血了,先前席希也帮他上过药了。
容玥睁了一只眼,火堆阴沉下,每个人的脸上都被带上了三份暖意。
就连那个玉人菩萨一般的公子,都变得仿佛柔和了不少,那层若有似无的清冷仿佛也被融去了不少。
但……也可能是因为他脚边睡着的小姑娘吧。
那公子颔首,对着叶软那家伙,剔透明亮的双眸中倒映出暖色的火堆,从他眸子里看,仿佛火堆都变好看了。
明知他不能视物,却莫名有一种他正默默看着她睡颜,守着她的错觉。
容玥拍拍自己的脸,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为什么忽然……口干舌燥的。
席希和陈纤韵绕过了顾晏清和叶软。
他们师兄妹四人呆在一处,顾晏清和叶软呆在稍远的另一边,相隔了大概五六米的距离。
容玥闭上眼睛之前,特地看了一眼席希。
真是奇怪,师兄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普通了很多。
明明之前他是山门里最好看的。
她还一直想着嫁给他呢……
容玥再看了一眼。
大师兄看着大师姐,大师姐抱着腿侧头看着那叶公子,而叶公子关注着叶软的睡颜。
等等……
那不就是她对大师兄有好感,大师兄喜欢大师姐,大师姐对叶公子动情了,叶公子只在乎叶软?
所以……她是排最底层的?!
容玥:“……”
呸。
陈纤韵知道席希在看着自己。
一直以来,她也一直知道大师兄对她的感情。
可她现在顾及不了这些。
他现在只想弄清楚,他是不是顾家玉郎……
她未来的,夫君。
顾晏清身边,叶软叠了一个小小的软包枕在脑袋下面,睡得香甜。
叶软不知道,顾晏清除了头天晚上发烧之外,之后曾接连两天都因伤势而无法入眠。
他便如现在这般,一整夜静静地听她的呼吸声,感受着自己身边有一只小小的活物。
有火堆,有温度,有屋檐,他心底竟意外地平静。
顾晏清将头上束发的玉冠摘下了,放在身旁地上。
绣着繁复华贵金丝的白袍衣摆在周围散开,整个人看起来更是颇有几分脱离世俗之感。
顾晏清闭上了眼睛。
陈纤韵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走过去。
如果他是顾郎君,那便无事。
如果他不是,她未来的夫君亦非常人,也不怕得罪这叶公子。
顾家这样地百年大族,有自己专属的族徽,尤其是嫡出。
大到出行的马车,小到日常使用的饰品器物,上面都印有族徽。
如果那枚玉冠之上有顾家族徽的话……
陈纤韵刚刚靠近,顾晏清已经睁开了眼睛。
声音清冷不含温度,仿佛本来就是这般温雅,又仿佛压着声音暗含警告。
“陈姑娘。”
陈纤韵的手离那玉冠只有伸手一够的距离,却硬生生停住了指间。xiumb.com
陈纤韵不由自主地压去了呼吸声,只抬眼看这顾晏清,眸子中印出了微微水润,有一丝不可控的委屈。
席希的唇边压着薄怒,身体僵硬地没动,却是看着。
容玥装睡,不敢让大师兄知道自己醒着,眼睛只睁了一条缝。
整个山庙之中真正睡着的只有叶软一人。
对比心思各异的话本中人,她竟显得那么没心没肺。
“叶公子,你不姓叶,你姓顾,对吧?
你来自姑苏顾氏。”
陈纤韵的声音低若耳语,只有被她主动靠近的顾晏清听得清楚。
过于靠近的距离,时明时暗摇晃不定的火光,窈窕女子仰视公子的角度和眼神,这一切都让两人之间无形之中便生了一种不可描述的氛围。
顾晏清清俊的脸庞上神色不变,连呼吸都不曾紊乱一下,寂静得如同帝南山上终年不化的山巅积雪。
顾晏清的眼神自始至终没有转向身旁的陈纤韵。
“姑娘认错人了,在下姓叶。”
他指尖一勾,温玉玉冠已经落入衣袖。
“姑娘,夜深,还请早些休息。”
陈纤韵声音带上了一丝急促,“我不是坏人,我不会对你产生威胁的,我是你的……”
陈纤韵再着急,终究没有说出“未婚妻”那三个字,却红了脸。
她怎么说的出口。
她本也算不上他正经的未婚妻,只有他未来的正妻才能自称是他的未婚妻。
而且这桩婚事,也没有正式定下来。
顾晏清不是寻常子弟,就连顾家的长辈也不敢随意替他做决定。
顾陈两家的打算,终究需要他点头。
“公子,我……”
“姑娘,去休息吧。”一贯的温和,也一贯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摸不清他的想法。
陈纤韵慢慢抬头,看着顾晏清站起来,看着他走到了叶软身侧,那双不能视物的眼眸在那一瞬仿佛注入了一汪灵动的泉水,慢慢单膝跪下。
明明很慢,却每个动作都如此地赏心悦目。
他一手托住了叶软的腰际,一手从她腿弯见抄起,还不忘拎着那枕脑袋的小软包,把小姑娘从地上抱了起来。
往门边走了几步,才在墙边停下,将叶软放了下来。
整个过程力道拿捏得极轻,小姑娘完全没醒,更不知道自己睡着睡着就换了个地方。
顾晏清声音很轻,好像怕吵醒睡着的那几个人,遥遥行礼作揖。
“席兄,男女授受不清,为了贵门弟子的清誉,如此更好。”
席希回了礼,却没有说话。
陈纤韵难堪地走回原地,脸都抬不起来。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更没有说她不守礼节,可却仿佛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一样,让她火辣辣地疼。
他不会对她说重话,不会教训她,始终守着君子底线却疏离无比。
只是因为他不在乎她,他不会像顾及叶软的名声一样顾及她的。
她如何,和他无关。
陈纤韵望过去,顾晏清的宽大的绣袍,似无意般盖在叶软身上。
把她整个人挡住了大半。
席希看着陈纤韵的目光难忍心酸,最终只能闭目。
他安慰自己,好在这人终究只是个身体羸弱且出身不好的瞎子。
这人和自己相比,除了容貌一无是处。
他比不过师妹那个尊贵的未婚夫,难道还比不过眼前这人吗?
*
第二天,叶软是最早醒过来的。
这一山庙的人都心思各异,能睡得好吗。
尤其是席希和陈纤韵,看着就比昨日憔悴了不少。
今日要出山了。
要是只有顾晏清一个,叶软还能试试对着重伤未愈的他强留。
但在陈纤韵明显对男主身份起疑的情况下,叶软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跟着去了。
下山的时候,第二个不该这么早就出现的女配出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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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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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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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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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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