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极静。
山庙旁边就有一条小溪流,一整个晚上都在那潺潺地流水,很是悦耳好听。
叶软这一身衣服,在风沙地里打过滚,厮杀现场救人沾过血,难闻得很。
她以拙劣的轻功足尖轻点上了二楼,眼巴巴地看着山外的小溪。
叶软看了一眼下面靠在角落里闭着眼睛的顾晏清。
她想把衣服脱了,用一根树枝从破窗这里叉出去,垂到小溪边,荡涤掉些血腥味和泥沙,然后再在火堆上烤干。
反正男主也看不见,这总不会生气了吧。
顾晏清身上多处伤口,每一处都钝钝地生疼。
系统那家伙再是体贴周到,毕竟不是真人,它没想到准备些止痛药什么的。
是以顾晏清身上的伤口,都是他自己硬忍着的,逼迫自己忽略这些疼痛,努力入睡哪怕片刻。
即便如此,依旧疼痛难捱,只能借着转移注意的方式,是以庙内任何的动静他都听得极为清晰。
此时颈间锁骨处的皮肤上,无声地冒出冷汗,转眼间便沁入了衣衫之中。
清俊的脸庞上,黑长的眼睑如两把小扇子,颤了又颤。
叶软路过的时候感叹了一番。
男主倒是个能忍的,这般疼痛,喊都不喊一声,连表情都能控制得如常。
这般有城府的人物,他不得天下谁得天下。
难怪那气数已尽的皇室不是对手了。
顾晏清睁开了眼,却听到了庙内格外忙碌的的声音。
飞上飞下,衣料摩擦,声音都很细,很小。
叶软已经将衣物都荡涤完了,一件件叉在火堆前面烤呢。
她自己只穿着一件衬在最里层的绸缎吊带小衣,露出两只雪白的臂膀,环着腿,坐在火堆前,离顾晏清两米的距离。
“穿衣服了吗?”
就在此时,顾晏清忽然开口了。
叶软转过头去,见顾晏清依旧闭目静坐,和方才一模一样的姿势,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穿衣服了吗?”
顾晏清又问了一遍,语气比方才重了一分,这回听清楚了。
叶软仗着顾晏清反正看不清,糊弄他,“穿着呢。”
反正按照男主矜持守礼的性子,也不可能来摸她穿没穿。
他会开口询问,已经很踩着他的底线了。
可她低估了顾晏清的耳力,“穿起来。”
这便是默认叶软衣衫不整,却不欲说出口。
清冷无边的翩翩君子,仿佛舌尖吐过那几个字也是一种亵渎和罪过。
实则顾晏清能那么肯定,一来是耳力,二来便是叶软身上传来的比刚才浓郁了很多的甜蜜香味,屡屡不断地钻入鼻尖。
顾晏清微微皱眉,显然对叶软的回答很不满意,如玉的指尖呈微微的粉色,轻微却不断地敲击着膝盖。
虽然叶软也不了解男主,但也看得出这是他不耐的表现了。
重伤成那样,又是失明又是失忆,也没见他这般。
火光下,叶软的小衣开口极低,背后灵越的曲线暴露无疑,在暖色的光芒下映衬得肌肤如滑嫩的鸡蛋过了一层蜜水一般。
叶软叹了口气。
男主怎么什么都要管,她穿不穿衣服都要管。
这不是看不见嘛,穿不穿有什么区别。
叶软拉过一件烤得差不多的衣服披在身上,坐到顾晏清身边。
顾晏清立刻就转了头,仿佛叶软身上有什么他闻不得的味道一般。
“勾月,我给你号号脉。”
说完便要去拉顾晏清的手腕。
顾晏清正防着她这一招呢,手早就拢到了袖子里,叶软碰不到丝毫。
“叶姑娘会号脉?”
“那倒不会,我就是见你这手腕长得好生漂亮,我想摸一把。”
“……”
顾晏清额角猛地一跳。
这个世界上如此实诚的人,少见呐。
叶软笑嘻嘻地递了两个干粮到顾晏清面前,油嘴滑舌地开始吹牛逼。
“勾月,你肯定饿了吧,吃饼。你放心,你跟着我,我绝对不会饿着你的。
过两天等我准备准备,我给你打两只山鸡补补身子。
我们家勾月如此好看,比如说是山鸡了,天上的星星我也扑腾扑腾给你摘下来,怎么能如此委屈地啃这硬邦邦的饼呢。
这两天你且先将就将就,我就近给你摘些果子吃罢。”
顾晏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竟不知该斥责她还是该感谢她。
心内一时间十分复杂,难以描述。
身上的伤口更疼了。
叶软翻遍了包裹,也没找到治失明的药物。
那么大概会在见到女主的那一瞬间,突然恢复视力吧。
叶软不由感叹。
男主那时该有多么激动啊。
这么一看,她把男主给磕失明这件事,说不定反而会让男女主更早种下清根呢。
系统知道了能不能给个额外的奖励什么的……
接下来的几天,叶软果然如她所说的,出门给顾晏清逮山物补身子去了。
顾晏清虽然行走不便,出不了门,却也在庙内扶着墙,慢慢地练习走路。
他新失明,难以适应,又兼身上伤口都未愈,常常走两步就摔倒在地。
于是叶软常常白天一大早出门,晚上才回来。
刚开始她不敢走太远,只采采果子摘摘蘑菇什么的。
见还算太平,便走得远一些,搭了几个小陷阱,等着猎物上门。
几天下来,两人前所未有地太平。
只是顾晏清还是很不习惯叶软听起来是调戏,实则是彩虹屁的吹捧。
但叶软也只是嘴上功夫,对他还是颇为不错,倒是没有什么过分的动手动脚。
顾晏清在慢慢地适应眼睛看不见的这一事实。
他不记得了,所以也不知道眼睛看不见是一直以来都有的,还是和这一次的伤一起的。
“勾月你看,我抓到了一只山鸡!
大不大?
我这就把它烤了给你补身子。
你看你现在的腰细的呀,我两只手就能环过来了,我看着可太心疼了。
不过说到身材好,还是我们家勾月身材好,这肩膀……”“烤吧。”
顾晏清淡淡地打断了叶软的长篇大论。
尤其不想在叶软嘴里听到他的腿如何修长的话。
“……哦。”
于是一只山鸡,连毛都没拔,更别提开膛破肚处理,直接上了烤架。
烤完之后,叶软豪气地撕了一只毛发齐全的山鸡腿,递给了顾晏清。
“勾月,吃!一整只鸡都是你的!
以后我天天给你逮!”
顾晏清一时没有防备,咬了一嘴的毛。
胃里升腾起一阵恶心,扭头便干呕了,冷汗连连,如玉的指节忍不住扣紧了衣摆。
叶软蹲在一旁,啧啧称奇,“哇,勾月你吐了都这般好看,不愧是我的相公,不枉费我花了那么多银子。”
顾晏清仰头倒在墙上,眼中微微湿润着干呕后的生理泪水,喉结艰难地滚了滚:“……”
闭嘴……
*
叶软终于知道原来给人吃的东西要拔毛,清洗血垢。
麻烦得很。
她做不来这些,顾晏清一个从小就被人伺候惯了的世家子更是没有做过了。
无奈之下,一只鸡就只能取鸡腿鸡翅,其余的都不能食。
有了荤食本是可以补身子的,可顾晏清却脸色一日苍白过一日。m.χIùmЬ.CǒM
倒是衬托得唇瓣格外红润了。
又是一天后,顾晏清在庙内撑着一根粗枝练习走路,适应黑暗。
山里突然传来一声女音的尖叫。
顾晏清猛地回头,脸看向声音传过来的方向。
粗枝摔在了地上,还滚落了两圈。
那是叶软的声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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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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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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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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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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