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了快半个小时,眼看马上要过12点,宁堔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明天他还有跳高比赛,得保持好的精神状态去应付。能不能拿名次先放一边不说,要是因为整晚没睡觉精神不济,比赛途中直接连人带杆倒头载个狗啃屎,就很难看了。
宿舍几个人知道宁堔有跳高比赛,在熄灯前,特意将去年运动会上其他班跳高出现的糗事拿出来当梗聊。像是连人带杆摔地上,结果把杆子给压折导致比赛中断的,以及没控制好动作一猛子闷头扎在垫子上当众磕头的,还有干脆在起跳瞬间突然往杆子下面钻过去的,总之笑话闹得层出不穷。
思绪转到这里,宁堔突然想起来自己从来没跳过高,属于完全的零基础。于是拿出手机调静音搜教程,选了个标题为“跳高基础技巧教学”的视频点开看,心说先学点理论知识。
视频全长四十五分钟,因为太枯燥无聊,宁堔看到一半,当讲解到助跑动作时,终于熬不住,眼皮上下打架连手机都来不及关,就睡着了。
混混沌沌睡意由浅入深中,满脑子都是讲解员那句“助跑起跳时一定要将重心压低”。
将重心压低?具体该怎么压低?带着疑问宁堔一晚上做梦都在模拟跳高,从腾空起跳到飞跃过杆,反反复复演练了少说得有几十次。
第二天,宁堔照例醒得很早,只不过睁眼时以为自己依旧站在跳高的起跑线上,带着晨昏难辨的恍惚茫然。
但也只恍惚了一会,宁堔很快彻底醒过来,没有继续耽误,起床洗漱过后换好衣服就往操场去了。
清晨的附中被静谧侵染,空气弥漫开来的清新,透着隐约凉意。因为时间太早,这会连太阳都没完全升起,空无一人的操场,前两天比赛用过的器材以及裁判休息用的桌椅布置都还没撤走,依旧照原样摆放着。
宁堔站在宽阔的操场中央,先是做了几个深蹲下腰的基本热身动作,接着原地跳了一分钟,将肌肉拉伸活动开后。又慢慢深呼吸调整着心率,开始绕着跑道匀速慢跑。
宁堔知道自己现在才开始做简单的体能训练,确实有些临时抱佛脚了,但也无所谓,他现在的心态稳到几近无欲无求。
时间周而复始,除去偶尔的大考小考,作为学生,似乎没什么太多的烦心事。宁堔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普通人该有的生活状态。
总结下来就俩字,平淡。
沿着跑道外围兜了三四圈,宁堔停下来往干净的地面一坐,两手搭在膝盖上仰头望天,藏进云层深处的朝阳蕴量出不怎么刺眼的光层,看来今天又是晴朗的好天气。
正当宁堔休息了几分钟,准备试着练习昨晚视频里看过的跳高技巧时,随身揣着的手机震动起来。
宁堔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沈默打来的,摸出手机点开接听后,果不其然传来沈默的声音:
“本来还以为你不会接,起来了?”
“嗯,刚在操场跑了几圈。”宁堔用手指在脚下的橙色跑道上慢慢划着,划了两下又说,“顺便练习下跳高动作。”
沈默应该是坐在车里,手机里听不到任何嘈杂的背景音,语调清晰道:“我马上到学校,一会直接去操场找你,陪你练。”
宁堔笑了笑,问:“你会跳高?”
“不算专业,但基本的几个动作还是懂的。”沈默说着停顿了半秒,语调很有些漫不经心,“我以前跳高的记录差不多刚好两米出头,教教你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背越式练好了跳高分数都不会难看。”
宁堔一愣,叹了口气:“你这也算十项全能了吧,搞得我压力很大啊男朋友。”宁堔一开始还想着如果他能跳一米八,应该勉强可以进个校内前四前五名,毕竟他打听过,运动会跳高男生组是一米六起跳,去年运动会最高纪录两米一不到,第二名一米八六。
本来宁堔还觉得这跳高记录在中学生里,已经算是有点变态到不算人了,没想到身边就有个活生生不当人的例子。
沈默似乎也笑起来,声音放得很低:“那没办法,天生的。”
宁堔低头撑着膝盖笑了半天,最后说:“行吧,我再跑两圈热身,一会你来操场找我。”
挂了电话,宁堔心情相比刚才,一半复杂一半安心。复杂的是不知道下午的比赛最终会拿个什么名次,安心的是等会有沈默这个半专业人士教一下,无所谓能不能在短时间内精通,好歹比什么准备都没有,直接闷头上要好点。
上午的比赛是九点半开始,沈默来学校后,找到负责这次校运动会的某个高三体育老师,临时借了跳垫子和跳高架这些比赛用到的设备。
俩人就这么一个示范教学,另一个认真跟着做动作模仿。直到时间过去了快一个多小时,宁堔从助跑到起跳以及越过横杆,重复着这一系列流程,练了差不多有十来次,终于累得躺倒在海绵垫子上,望着头顶慢慢喘气。
沈默突然指向天空朝东的方向:“太阳出来了。”
宁堔笑起来,抬手遮了遮快要大亮的天光,说:“嗯,估计一会就得放运动会开场的广播音乐了。”
操场上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赶来,大多都是像他们一样,为了今天一整天的比赛做着赛前热身练习。
“你一开始是准备跳多少来着?”沈默突然偏过头,看着不知道是被太阳照得还是刚才练跳高次数太多,额头上隐约有汗水冒出来的宁堔。
宁堔顿了两秒,然后老实回答道:“一米八。”
沈默点点头,整个人躺在垫子上,闭眼慢慢笑了会,才说:“我发现你有时候确实是很谦虚,过于低估自己的能力了。”
“真没有。”宁堔感到挺无奈,“这不是从来没跳过高吗?我一开始都不清楚标准到底是什么样的。”
听了宁堔的解释,沈默没说话,嘴角依旧挂着笑,等他终于睁开眼,才说:“我开始有些期待看你下午的比赛了。”
宁堔抬手擦了把额上的汗,眯眼望着早上七点多还不算太过刺眼的太阳,笑了笑没说话。
有那么一瞬间,宁堔觉得,全力以赴去做一件事,确实会让心情变得舒畅又痛快,以至于会对这种努力的过程有点上瘾。
他们身后的跳高架上,横杆清清楚楚挂在尺度为2米15的地方,这是宁堔整个早上练习背越式过后,取得最好的一次跳高记录,比去年附中运动会上冠军跳高记录还要高出不少。
清晨的阳光打在两个人脸上,趁着没人会注意他们,宁堔伸手往旁边挪了一点,镜框折射出的光让他整个视野都变得明晃透亮,入目所见的景色尤为生机勃勃。沈默目光微顿,将手挤进宁堔的指缝中,又慢慢握紧。
耳边不断有学生说话叫喊的声音,他们俩却始终安安静静躺在湛蓝的天空下,十几岁少年人脸上总是灿烂得似乎能开出繁花似锦来,让人陷在漫长的心动里。
宁堔撑开眼皮,很快到了运动会的下午。
“咱们班现在的名次已经稳在前五名,说实话这次运动会大家确实表现的很好,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预估,接下来就剩下男女跳高三级跳远和长跑了,我希望参加比赛的同学能放平心态,不需要你拿第一名,能稳住我们现有的成绩就很很不错了。”
“有没有信心稳住!”倪棠发表完长串的赛前讲话后,突然对着自己班学生喊道。
“有!”
倪棠抱着手臂微微一笑:“很好,下午比赛的同学先跟我去领号码牌。”
随着熙熙囔囔几个学生出列,宋羽扬目光追着走在学生中间的宁堔,很有兴致地问:“你们说宁堔一会跳高能拿名次吗?我听说咱们学校跳高记录的都是那帮体育生,去年我们班跳高那两个好像没进初赛?”
不等邢舟发表自己的看法,沈默在旁边说了一句:“不至于进不了初赛。”
两个人同时看着沈默,还是邢舟想了想也点头说:“宁堔他打篮球弹跳力一直不错,初赛肯定能进的。”
“哦,初赛也不能拿名次吧。”宋羽扬紧跟着嘀咕了一句。
沈默表情淡淡掠过去,宋羽扬马上改口说:“靠,绝对能拿名次。”
说完宋羽扬冲正往胸前衣服上贴比赛号码牌的宁堔喊:“宁堔加油跳!拿个名次给他们看看!”
宁堔听到声音抬头看,发现自己班的学生都盯着自己。
在三班所有人热闹的讨论声中,连倪棠也问宁堔:“宁堔你一会跳高有把握拿名次吗?”
宁堔下意识想像往常那样低调点,一句“尽力吧”刚要脱口而出,视线却在无意间瞟到某处。
沈默在看他。
“能的。”宁堔点头,说完又冲着那边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宁堔明显感觉到沈默因为自己的话,嘴角微微上扬了。
这是高兴什么呢,宁堔也不自主表情松快,忙低下头掩饰着,不能高兴得太早,不然显得太过张狂了,像是没把其他班的参赛学生放眼里。m.χIùmЬ.CǒM
倪棠听了宁堔肯定的回答,继续笑着问:“是吗,预计自己能拿第几名,前五进的了吗?”
“前五……”宁堔表情出现迟疑。
倪棠解释说:“前五才有分儿拿,一般初赛过了,进决赛跳个170以上,前五肯定没问题,你能跳170吧?”
“哦。”宁堔尽力让自己从内到外都表现得镇定而自然,“前五我看就算了。”
就在倪棠以为宁堔没把握进前五,眉心刚准备皱起来时,宁堔对她认真道:“其实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冲第一名。”
“?”就连一向见多识广的倪棠也被宁堔这个急转弯给震惊到了,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样的表情来表达此刻复杂的心情。
“什么?宁堔说他能拿第一名?他跳高这么厉害吗?”
“不知道啊,跳高除了那些体育特长生,咱们这些普通班向来就是凑数的。”
“那宋羽扬不是也说让宁堔拿个名次回来?什么意思哦,别是吹牛逼吧。”
“马上要比赛了,装这种逼也没意思,不等于自己打脸吗?”
“卧槽那意思是宁堔真能拼过体育生拿第一?”
“去年运动会跳高最好的成绩是多少?”
“2米06吧。”
“哈?宁堔能跳过2米06?”
自己班学生咋呼一片下,倪棠终于恢复过来,干笑着点头:“第一啊……嗯不错,那什么,自信是好事,你加油吧。”
说着倪棠举着扩音喇叭冲还在吵个不停的学生喊道:“吵什么吵,你们谁能代替宁堔跳的走下来我看看。”
宁堔不声不响笑着,又扯了扯胸口比赛的号码牌,对于班里那些质疑声显得毫不在乎。
“宁堔。”一个轻柔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宁堔顺着看过去,发现身旁站着的是和他一样参加跳高比赛的小圆脸,此刻一身很休闲的运动装束,扎着高马尾,胸前也像他一样贴着号码牌。
“我相信你能拿第一,加油呀!”小圆脸说着抬手比了个V字,卷翘的睫毛随着表情轻轻忽闪着。
宁堔笑笑:“嗯,谢谢。”
小圆脸嘴边的笑意更深了,像是遇到了特别开心的事一样,趁着离比赛开始还有一点时间,很自来熟地和宁堔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自己学会的跳高技巧。
偶尔还会模仿几个动作给宁堔看,让宁堔看看自己做的示范对不对。
“站宁堔面前说话的不就是咱班班花小圆脸吗?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不知道啊。”邢舟也似乎有些不理解。
宋羽扬突然想到什么:“不会是那什么……”说着看向目光始终在宁堔那边没怎么移动过的沈默。
然后宋羽扬发现令人意外的是,沈默表情很镇定,没有丝毫类似于不爽吃醋的表现,镇定得很有些反常,忙和邢舟对视过去。宋羽扬先是悄悄指了指仍旧和小圆脸研究跳高姿势的宁堔,又用嘴示意邢舟看沈默。
邢舟笑起来:“你想啥呢,宁堔能对女生感兴趣吗?要真感兴趣还会和旁边这位处?”
沈默看了眼邢舟:“走吧,先去跳高那边占位置,一会人多就看不到了。”
“行,咱们去占个VIP观看席,近距离观赏宁堔同学的跳高首秀。”宋羽扬打消自己的疑虑,拖着语调说。
沈默刚站起来,宁堔马上注意到,目光绕过站在他面前的小圆脸,看了过去。
“我先去跳高场那边,一会给你加油。”沈默走到宁堔跟前,旁若无人般伸手轻轻弹了弹宁堔脸上的眼镜框。
这个动作旁人看了可能只会觉得,是男生间开玩笑打闹时常有的举动,一般人也不会当回事。
但此刻站在距离俩人很近的小圆脸,却清清楚楚感受到了沈默做这个动作时,眼睛里折射出的内容,有着非常少见的柔和,当下就看愣住了一会。
随后沈默脸上的表情一收,恢复一贯的淡漠垂眸扫过正认真望着他的小圆脸,也不知道是不是从沈默眼神里看出了什么,小圆脸冲他抿嘴笑笑,转而和同组的女生说话去了。
“那宁堔我们也先过去了。”宋羽扬和邢舟冲宁堔打了个响指,快步跟上沈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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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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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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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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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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