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沈默才收起手机,他没有往教室走,而是转身朝着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去了。
这块地方因为足够偏僻,加上又是走廊灯照不到的地方,一直是那些整天混日子不爱读书学生的风水宝地,每逢晚自习时间,基本都有会人躲这抽烟溜达。
隔老远沈默就看到有几个人影晃荡着,手里一人捏着根烟,嘴里时不时骂着脏话。
听到有脚步身朝这边过来,那几个人也没看到底是谁,以为是哪个班逃课出来的学生,张口就骂:“操,他妈没长眼啊,这有人了,找别的地方呆着去。”
黑暗中走来的人齿间咬着烟,没有吭声,慢条斯理掏出打火机,接着垂眼“啪”的一声点燃打火机,火光照亮在一张十分精致平静的脸上。
沈默收起打火机,吐出一串烟圈,侧眸瞟向那几个人。
“默……默……”骂人的学生认出是沈默后,立马吓得脸都白了,手里的烟差点没拿稳,支支吾吾舌头直打架。
“傻逼,默默是你能叫的?叫默哥。”旁边的人赶紧推了他一把,纠正道。
“默哥。”骂人的学生找回了自己的舌头,站直身体老老实实跟着叫,态度极其好,就差没九十度鞠躬了。
另外几个人也都立正一排站好,才抽半截的烟都来不及掐灭,齐声喊了句:“默哥。”
跟□□片里小弟拜见大哥场面差不多。
沈默扫了一眼那几个人,极其敷衍地回了一个字:“嗯。”
压根没有兴趣搭理他们。
抽烟的几个人却没能从沈默这声简短的“嗯”中放松下来,实时脑补了一出生死剧情。
学生A:完了完了大佬生气了,你完了。
学生B:我现在跪下还来得及吗?
学生C:跪毛线,赶紧切腹自尽吧。
学生D:主啊救救他吧,阿弥陀佛。
学生A:我要溜了。
学生C:等等我也溜。
学生D:撒有拉拉,来生再见,下辈子记得投个好胎。
学生B:草,别抛下老子啊,我害怕呜呜呜。
就在几个人忧心忡忡来回做着眼神交流,憋不住快崩溃时,沈默已经抽完烟往教室方向走了。
他们就这么齐齐看着沈默离开的背影,互相大眼瞪小眼,终于没崩住自己把自己给逗乐了。
有人重新将手里的烟叼回嘴里,骂道:“你们是憨批吧。”
另外的人也笑:“人就过来抽根烟,慌毛线。”
“草,回教室回教室,太傻逼了。”几个人掐灭没抽完的烟,互相取笑着回了教室。
沈默进教室背靠着椅子刚坐下,就打了下课铃。
老师宣布下课后,教室里的人基本都陆陆续续离开了。
因为整个晚自习都在写试卷,宁堔也感觉到了困意。
等到教室里没剩几个人了,宁堔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重新戴上眼镜后发现同桌的人也还没走。
“打了铃还不走吗?”宁堔问,平时把迟到早退当家常便饭的人,这会倒不急着下课。
沈默伸出手指了指前桌睡觉的两个人:“等他们。”
宁堔看过去才发现前排俩人还趴那睡着,一动不动的连姿势都没变过,外面走廊上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大到都有了回音,也没将他们吵醒,顿时感到有些无语。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整理好桌上的东西,才对沈默说:“那我先回宿舍了。”
沈默点点头,起身让出位置给宁堔过去,然后走到前排,在宋羽扬课桌上轻轻敲了敲。
原本雷打不动的人,真就因为这么点动静奇迹般地醒了过来,宋羽扬睡得满脸都是桌印子,眼睛没全睁开,迷糊得不行,问:“咋了?”
“回宿舍睡。”沈默说完也走出教室。
宋羽扬环顾教室四周,发现教室里人都走光了才彻底清醒,忙将身旁的邢舟给叫醒:“舟儿,舟儿,下自习了别睡了,走走走。”
附中整个学校占地面积还算广,从教学楼到宿舍需要经过高二楼栋的林荫道,走路差不多得十分钟。
宁堔独自往宿舍方向走,一路上只闷头看脚下的路,耳边都是其他学生说话嬉笑的声音,走在他前面的人互相打闹推搡几次差点撞上宁堔。宁堔想快步越过那些学生,结果都被挡在后头,根本过不去。
学校里的路灯很暗,宁堔整个面部表情都收着,夜色中,一丝不耐烦且阴晦的情绪悄悄爬上他的脸,和白日里的温顺判若两人。
女生疯起来没个边,嘻嘻哈哈你推我我抱着你,压根不管后面是不是有人,猛然间一甩手,指甲都快戳上宁堔的下巴。
宁堔下意识后退半步躲开,结果就撞上了跟在他身后的人。
一只温冷的手直接抓住了宁堔,对方无名指和中指上戴着指环,就这么毫无防备的两手相握。
宁堔回头发现是他同桌沈默,因为离得很近,这一转头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
这样的近距离下,对方依旧和平时那样,垂眸看着自己,没有什么表情。
沈默没有马上放开宁堔的手,而是皱起眉,目光绕过宁堔,冲前面的人说道:“当心点,没看到后面有人?”
原本还在毫无形象疯闹的女生立刻安静下来,小声又激动说了句:“啊,是沈默……”www.xiumb.com
“真的耶,沈默现在也住校了吗?”几个女生显得比刚才还兴奋,完全忽视了沈默的话。
“……”女生们神奇的脑回路,让沈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乌黑的一双眼重新看向宁堔。
宁堔睫毛抖了一下,想要松开手。
结果沈默比他先一步收回手,紧接着问了一句:“你眼镜多少度的?”
“啊?哦,也就……四五百度吧。”宁堔没想到沈默会问这个,将目光移向别处,随口瞎扯道。
“是吗?”沈默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并肩朝着宿舍方向走,平时看不出来,宁堔这会才发现自己比对方,竟然还矮那么一小截。
宁堔想起自己宿舍柜子里的进口牛奶还没喝完,看来是得坚持每天喝才行。
—
第二天到了教室,三班学生就得知再过一周要进行第二次月考的消息。
除了学生,班里的任科老师也都显得很振奋,虽然现在都不怎么找宁堔上黑板回答问题,但宁堔很明显能感觉到老师们对他抱有极高的期望。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上,倪棠难得出现在教室,在黑板上写下极大几个字,宣布月考日期以及考试安排:
“下周就是月考了,也是本学期第二次月考,再往后是期中考。你们也知道,期中考是整个市内几十所重点高中的联考,期中的成绩不仅仅是咱们学校年级内排名,到时候也会出一个市内成绩排名,关系到的不光是班级的脸面,还是咱们整个附中的荣誉。废话我也不多说了,你们都给我紧张起来,准备接下来的两次考试。行了,在教室都好好看看书复习一下,班长管好课堂纪律!”
姚乐忙应了一句:“好的。”
倪棠一走,教室里瞬间哄闹起来,一个个既紧张又期待接下来的两次考试。
附中到底是个市重点,虽然有那么些靠走后门进来的关系户,在学校整天混着日子把读书不当回事。但绝大多数是凭实力考进来的,这些人都以成绩为首要,自然也是非常重视接下来的市区几十所重点中学所组成的联考。
班长姚乐在讲台上拼命维持着课堂纪律,好半天才让教室里重新安静下来。
关系户宋羽扬对于倪棠的警告无动于衷,在他脑子里学习这两个字早几百年就被他给剔除掉了,转过头问沈默周末有什么活动和安排。
邢舟:“去海钓吧,现在天气也暖和点了,海钓正合适。”
宋羽扬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成啊,晚上还能搞个海鲜BBQ,多叫上些人吧,再租个大点的船。”
“现在是旺季,大点的游轮至少要提前半个月联系,估计难。”邢舟说。
宋羽扬:“那没事,我默哥能搞定,是吧,上回你哥不是在北湾买了艘60尺的吗,跟他说一下借我们开出海玩两天怎么样?”
沈默:“你们去吧,这两天我在家复习。”
“啧,你不去多没意思,肯定不能……等会你说你要干啥玩意!复习?!”宋羽扬这一嗓子吼得整个班上的人都看了过来。
“沈默你要复习!”宋羽扬不甘心地站起来重复又吼了一句。
沈默看着宋羽扬,对于他过于夸张的反应依旧淡定,只点了下头。
邢舟拽住宋羽扬:“别激动,坐下来再说。”
姚乐站起来说:“现在是自习时间,宋羽扬你声音能不能小点,影响大家复习了。“
“哦,不好意思啊。”宋羽扬坐下来,压着声音说,“咋回事啊默哥,您随随便便就能考第一的人,何必要复习……草,上回拿第一的不是我默哥啊!”
宋羽扬一惊一乍惹得好些人又看了过来,他赶紧打手势:“行行行,我小点声,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两双眼睛同时看向另外某个沉浸在书本里,像是根本听到周围任何声音的人。
感受到来自前桌的怨念,宁堔放下手上做试题的笔,思考着说:“你们要是有什么不会做的题,都可以问我。”
这句话让旁人听了,就像在说:在学习上我就是各位的爸爸,有不会的儿子尽管来问我。
宋羽扬马上说:“我没有。”
邢舟:“我也没有。”
宁堔点点头:“是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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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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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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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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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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