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朔到嘴边的话又卡在了喉咙里。
医生做好最后的步骤，叮嘱了两句便离开了病房。
莘瑾淮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浸透。
他闭了闭眼睛，调整好呼吸才抬眼看向了欲言又止的闻朔，声音淡淡，“有事就说。”
闻朔犹豫的看了他一眼，咬牙说，“先生，夫人跟慕少跑了。”
一瞬间，病房里的气压低到极点。
莘瑾淮垂着眸子，盯着白色的被子，目光又冷又沉。
许久，他才开口，平静的语气中夹杂着冰锋，“她是自愿的吗？”
闻朔回忆着耳机里手下汇报过来的话，面色复杂，有些磕绊的说，“是...夫人...好像很高兴。”
男人突然笑了一声，掩了掩眸中一闪而过的痛苦，声音平和。
“既然是她自愿的，就让她走吧。”
“先生...？”闻朔有些错愕。
夫人再怎么说都是莘家媳妇，却跟着慕家的长子跑了，这事若是传出去....
老宅那边会如何他不知道，欧阳夫人那边，怕是又要吵闹一番。
莘瑾淮闭上眼睛，费力的压住自己的情绪，心口像是堵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上不去下不来，一点点的刺痛着他。
他启唇，“闻朔，拟一份离婚协议送到她手里吧。”
闻朔怔了怔，惊讶道，“先生，您为何突然要跟夫人离婚了？”
男人冷冽的目光突然扫了过来，语气锋利，“闻朔，你话多了。”
“是，我知道了。”他不敢再问，低头应声。
闻朔迈着长腿准备离开，脚步突然在门口顿住。
他想起什么，蹙着眉回头。
“先生，夫人进手术室那天，莘诠派人给夫人的奶奶注射了不明药剂，人已经救下了，但是她身体里的注射的东西还在检验，人还在昏迷。”
“夫人向来是最紧张她奶奶的，她出了医院一定会先去找她奶奶，若是她知道这件事...夫人的精神状态，恐怕承受不住。”
莘瑾淮睁眼，脑中突然想到，在徐赴川耳机中听到的她临近崩溃的声音。
攥紧拳头，他沉沉道，“追回来。”
“可是，夫人这样抵触我.....”
“去，就告诉她，我答应离婚。”他的声音很低。
闻朔点头，竟然从他的话里听到一丝悲凉。
莘瑾淮重新闭上眸子，一句话不想再多说，平静又沉默的躺着，身上散发着孤寂的气息。
打开病房的门，闻朔又往后看了一眼，面色复杂。
先生也是孤单的吧，最爱的女孩早早的死去，自己却被困在过去出不来。
好不容易生活里出现了一个调味剂，却又彼此互相折磨的痛苦不堪。
静静的关上门，闻朔收回思绪，疾步离开。
......
慕景琛拉着秦欢跑出医院，沿着马路一直跑到了临近海边的高架桥上才停了下来。
带着凉意的风吹起秦欢的长发，她闭上眼睛大口的呼吸，眉眼间都是放松的感觉。
慕景琛立住脚步，含笑的看着她，目光深情。
“欢欢，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秦欢没睁眼，静静的感受着风的凉意。
她勾起嘴唇，带着明显的欢喜，“好多了，谢谢你。”
他笑，语气多了一份宠溺，“欢欢，我说了，我们之间不用那么客气。”
秦欢没接话，仰着脸，任由长发被吹起。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关在牢笼里的鸟终于出来，就连风都是自由的味道。
她静静的吹风，慕景琛静静的看着她。
两人在夜色里站着，各有所思。
突然，秦欢的笑落了下来，脸色也随之惨白。
注意到她的神情，慕景琛担忧的问，“欢欢，怎么了？”
秦欢耳边嗡嗡的，头痛欲裂，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她恍然的想起，那日在医院的洗手间里，那个男人警告她的话。琇書網
他说，今夜若是莘瑾淮不死，你奶奶就得死。
可是，秦欢心口窒息的厉害，痛苦又挣扎的抬手按住，艰难喘息。
都这么多天了，奶奶...奶奶是不是...
秦欢闭了闭眼睛，懊悔的眼泪不断的滴落，她的心像被撕裂开一个大口子，呜呜的灌着冷风。
奶奶是这世界上，最后一个疼爱她的人了，而她...
秦欢痛哭出声，自责和后悔的情绪涌了上来，几乎淹没她。
是她，是她的犹豫和心软害死了奶奶。
她就应该果断的趁着莘瑾淮没醒杀了他。
这样的话，奶奶就会活下来，她也不会再这样痛苦的折磨自己。
都怪她！
秦欢控制不住情绪的掐着自己的胳膊，死死的掐着，声音呜咽。
慕景琛被她吓得脸色泛白，心疼的去掰她的手，“欢欢，别这样，别这样伤害自己，到底怎么了？你想到了什么？你告诉景琛哥哥好不好？“
他这一句话，秦欢胸腔里压抑的情绪几乎要爆发出来，她哽咽着，眼前模糊一片，心头痛的说不出话来。
看着她这个样子，慕景琛心里也十分难受，他眼眶红着，恨不得去替她承担这份痛苦。
“欢欢，你别吓我好不好？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好不好？”
秦欢倏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嘴唇颤抖的喊，“奶奶...奶奶...”
“奶奶怎么了？你说，别着急。”慕景琛抱住了她，一点点的温声细语的引导着她。
秦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摇着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没事的，欢欢是不是想奶奶了？景琛哥哥带欢欢去看奶奶好不好？”他耐心又温柔的哄着她，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一样。
她脸上的血色，却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
秦欢眼角挂着泪，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神情恍惚的低喃，“她死了，被我害死了。”
慕景琛怔了几秒，以为她在胡说，一点点擦着她的泪道，“别胡说，欢欢不会害人的，奶奶不会有事的，欢欢乖一点，别哭鼻子了好不好？”
“是真的，是真的，都是我害了奶奶，都是我害死了她!”她恍惚的，嘴里不断的说着，浑身颤抖。
脑袋晕眩的厉害，想到奶奶被莘诠的人活生生折磨致死，她就喘不过气来，心脏痛的如刀绞般。
紧绷的神经达到零界点，秦欢眼前模糊，身子承受不住的晃了晃，要摔倒在地。
“欢欢！”
“夫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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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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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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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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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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