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他们就喝了碗红薯粥,说是粥,一大半都是红薯,米都没几粒。
凤栖坪家家户户都一样,除了操持几亩水稻,剩下的就在旱地山边种上红薯。
这东西在收成不好的时候能填饱肚子,饿不死人,还能拿来喂猪,但也卖不出几个钱。
苏晓艳也种了两分地的红薯,家里昨晚吃的忆苦饭,就是红薯块加红薯苗。
连续两顿的红薯,又消耗了不少的体力,让陈楠想吃肉。
苏晓艳也饿了,一进小饭馆,就让老板来两碗面。
“吃什么面?热炒,给我来一碗红烧肉,大份的,再来一盘韭菜炒鸡蛋,有排骨汤吗?”
饭馆老板见来了大客户,连忙说到,“冬瓜排骨汤,早上炖的。”
“给来一盆。”
苏晓艳忙说:“这得花多少钱啊?”
“就十来块钱的事,花不了多少。”
陈楠让她安心,这不手里还拿着何寿先和刘淝的赔偿金吗?都快两万了。
红烧肉五块四,韭菜炒鸡蛋八毛,排骨汤就来一盆,那也才四五块。
苏晓艳还有担心的地方:“你说,我们从刘淝那拿了一万多,他不会报警吧?”
“他敢报警,他那小儿子就别想要了。”
陈楠老神在在的安慰她:“你现在怕了?刚才还张嘴就要五万?”
“那不是看你伸出五根手指头吗?”
“我那是随便比划来着。”
苏晓艳吐了吐舌头:“那,他不报警,他不说认识县公安局的人吗?”
陈楠给她分析:“认识?我还认识县长呢,你不也见过吗?他来县中视察的时候,还跟我握过手呢。认识就有用吗?刘淝是个没本事的人。你想吧,你要是教导主任,想让外甥朱卫平做个老师,是多难的事?还要向我下药?”
苏晓艳懂了:“他怕得罪人?”
“不单怕得罪老师,还怕上面给他扣帽子。他要有后台,就是强行弄个编制给朱卫平,那算个什么事,有人告他他也不怕。要有能力,能摆得平学校的同事,能服众,也没人会说什么。”
刘淝这类人,陈楠见的实在太多了。
纯粹的庸人,靠熬资历上来的,也就是个临时工,基本就只能干一任,等找到合适的人,就得把他调到别的地方。
这一解释,苏晓艳总算放心,兜里揣着的钱也不烫手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一顿饭吃得很是舒心。
但那份红烧肉一大半还是陈楠干掉的。
也不知怎么搞的,就想吃肉,估计跟停药后身体的自然反应有关,需要补元气。
结了账,陈楠喝着汤,苏晓艳才问:“那校办工厂呢?要来干嘛呢?”m.χIùmЬ.CǒM
“晓艳,你说刘淝那一万多哪来的?”
苏晓艳一愣:“不都是人家托他办事送的礼金吗?”
“他能办什么事?提拔人?学生入学?那事他都办不了,或者办不好,走他的门路不如直接去找校长。”
陈楠啃掉最后一根排骨,擦了把嘴说:“78年的时候,国家号令全国各地学校开源节流,兴起学校办工厂的热潮,县中也不甘落后,81年从外面买了几台机器。但别的学校有技术有人材,县中呢,只能搞些食品加工、销售。”
苏晓艳想起来了:“是了,你那时还想让我进厂来着?”
陈楠说:“嗯,但学校的心思不在上头,向县里申请了十多万经费,除了买机器用的钱,生产成本投入不到一万,剩下的钱全进了校领导的腰包。”
“他们就不怕被人揭发吗?”
“敢做当然就不怕,问起来就是一笔糊涂账。当时的财务也早就去了外地,人都找不到了。”
苏晓艳听得直摇头。
县中的校领导可说整个烂透了。
“那我们拿下校办工厂做什么?”
“他们做不来,我们可以做。”
“做什么?”
“卖红薯干。”
苏晓艳张了张嘴,喃喃道:“能赚钱吗?”
改革开放初期,有人说遍地是黄金,机会多的是。
可后面一句话,往往有人没说,或是说了也没人听,就是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不然个个都是资本家,哪还有什么平民百姓。
陈楠是准备好了。
但先要解决交公粮的事。
陈楠和苏晓艳去粮油公司的门市部。
一问才知道,门市部只有精米和杂粮,不卖谷子。
粮站那边收的却是谷子。
“要谷子?想回去自己打来吃?”
柜台后说话的男人长得一副精明的样子,穿着蓝布制服,戴着袖套。
陈楠没有明说,只道,“是有这想法,你能收到谷子?”
“你想要我能帮你弄。”
男人上下打量着陈楠,像是在揣测陈楠的想法。
陈楠看出这人有弄到谷子的门道,点点头,“现在能弄吗?我要五百斤。”
“能,你等着。”
男人马上去后面叫了个学徒模样的人过来,耳语几句,等那学徒跑出去办事后才回来告诉陈楠大概需要半个钟头。
陈楠没多说什么,又让男人帮忙找了辆三轮车。
丰源县虽是大县,近百万人口,可县城人口也就三十万。
但别说丰源县了,就是上面的宁中市,也没出租车。
直到2000年后,丰源县才有出租车这行业。
现在靠的都是人力三轮车,摩托车都没几辆,想坐摩的都没有,自然更没有拉风的鬼火少年。
“再来一百斤精米,二十斤花生油。”
“带油壶了吗?”
来买油的都是自备器皿。
陈楠临时起意,那男的又帮他找了个油壶,还指着一边的炒货说:“刚炒出来的,可香了,不来点?”
“来两斤吧。”
陈楠干脆把门市部里的糖果炒货都要了一些,又买了两包烟,让那男的把收据也给开好了。
苏晓艳担心买太多吃不完时间长了变质:“少要些吧?”
“吃不完给李婶。”
那男的说话还真准,半小时后,学徒跑回来,带来个男的,骑着三轮车,上面放着个几个米口袋,里面正好五百斤谷子。
把钱结了,跟那送谷子来的人说连人带货一起送去凤栖坪那边的粮站。
两人在三轮车上各坐一边保持平衡,陈楠就问:“家里是不是还有几百斤红薯吗?粮站也收红薯吧?”
“他们卖八分一斤,收也就最多收六分半。”
陈楠微微点头,在心里默默核算成本。
想了会儿,抬头问蹬三轮的:“老哥贵姓?”
“我就一农民,贵什么姓呢,姓谭,谭保国,行六,认识的都叫我谭六。”
“我叫陈楠。”
苏晓艳补充道:“我爱人是县中的老师。”
谭保国顿时肃然起敬,说话更加谦卑了。
一路说着话到粮站,都下午三四点了。
门口那几个坐在藤椅上抽烟的就是粮站的工作人员,其中一个个头高大,满脸络腮胡的就是站长蒋海生。
他们跟前还有两个人,看上去是两口子,怯生生的拖着两袋谷子。
“蒋站长,我们又重新晒过了,湿度应该合适了。”
蒋海生斜眼一瞥,朝对面一个瘦干巴的工作人员一抬下巴。
那人就从椅子底下抽出一根空心钢管,笑嘻嘻地走到袋子前,朝里一扎。
再抽出来,一些谷子就跟着钢管一同出来了。
那人把钢管递给蒋海生,蒋海生把谷子倒在手里,抓了几颗放嘴里一嚼,呸地一声,把谷子吐到地上。
“都他妈发霉了,你还敢拿过来?”
那两口子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
“蒋,蒋站长,这都来第三趟了……”
“第三趟怎么了?不合格我还能收?喂,你们看什么呢?”
蒋海生注意到了陈楠和苏晓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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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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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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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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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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