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兴国冷峻的面颊,眸光中透出丝无奈,摇头道:“慈命难违,兴国福薄缘浅,辜负冰绡姑娘了。”
草草一句托辞,竟然令人无懈可击,只是冰绡这些时日的付出,落花逐流水,奈何薄幸儿。
“此事,兴国已向周大人和冰绡姑娘告罪,夫人恕罪。”郑兴国说罢转身拂袖离去。来见他之前,漪澜还心存侥幸,宁愿是他同冰绡赌气闹性子一时的气话,如今听来,反令漪澜心头一凉,深知如今是姻缘如逝水,无可追回。
“郑大哥!”冰绡在漪澜身后的楼上凄然一声叫,那声音仿佛穿透了屋宇。漪澜忿然回身狠狠瞪她一眼叱责道:“退下!”
冰绡满眼是泪望着郑兴国远去的背影,郑兴国却头也不回的离去。
漪澜气恼不已,直奔去致深房里,他交往的挚友,竟然如此的薄情寡义。
“致深,”漪澜才愤懑的开口,却见致深微阖双眸仰躺在床上,靠一碧绿色玉芙蓉湘绣靠枕,唇角痛苦的抽搐片刻,淡然道:“该走的,拦不住;该来的,挡不住。”
或是郑兴国对他说了些什么,才惹得他如此的怅然。他本是在养伤,如今内忧外患,已令他愁烦,她何必再为儿女情长的琐事来烦扰他?只是冰绡,她可如何是好?一片春心付东流,只剩恨与羞。
回到房中,只听到昏暗的光线中冰绡隐隐的啜泣声,那声音悲惋凄凉。
漪澜也不去掌灯,轻轻反掩房门道:“这也是你二人无缘,莫哭了,待你姑爷再为你觅一门亲事。”
冰绡任性的呜咽着,抱头不语。
漪澜劝了一阵子,见冰绡仍是执迷不悔,不由气恼道:“先时如何嘱咐你,你都不肯听,若是早听我一眼,留几分姑娘家家的矜持,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话出口,漪澜反有几分后悔,怕这话过于突兀无情了些。
冰绡抽噎一阵,含糊地哭问:“冰绡会不会怀胎呀?”
漪澜起先并未听清,只听到“怀胎”二字,心里还有些诧异,气恼道:“便说你自己的事儿,不要闲扯旁的?”
冰绡泪眼望她,神色恍惚,旋即呜呜的哭着惊惶道:“小姐,冰绡怕,冰绡不会怀上宝宝吧?”
仿佛霹雳炸响耳边,漪澜为之一震,诧异地打量她片刻问:“冰绡,你说什么?”
冰绡垂个头,揉着衣袖,忍住泪,哽咽着:“小姐,小姐,”冰绡忽然抱住漪澜的腿,泪眼里惶然无助。
漪澜四下看看无人,惊得呵问:“你,你同那郑兴国可是……哎呀,你们……”漪澜羞于启齿那几个字,但深恨冰绡的胆大妄为,更恨道貌岸然的郑兴国,如何如此孟浪,竟然同冰绡私下苟且,酿成大祸。
漪澜气得甩开冰绡骂道:“大胆!你干的好事!”
冰绡只剩呜呜的哭泣,不停地问:“小姐,冰绡可该如何是好?小姐,冰绡的肚子若是一日大似一日,姑爷会不会打死冰绡呀?”
一阵阵的寒意蚀骨,周身寒战不已,郑兴国,他这是何意,始乱终弃吗?好歹冰绡同她情同姐妹,她岂能让冰绡如此不明不白的受辱,如今无名无份,她竟然珠胎暗结了。
“郑兴国……他干的?”漪澜低声质问。
冰绡胡乱的点头,呜咽不止。
不行,她一定去问问郑兴国,要问个明白。枉她敬他郑兴国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竟然如此的没有担当。你占了人家黄花姑娘的身子,就一句母命难违就推得一干二净了?
漪澜越想越气,记得前番致深第一次向他提亲,他只说海防未靖,何以家为?不如再等等。显然是敷衍之词。此后一次致深再提起冰绡,他忽然欣然同意,急于筹划婚期,漪澜自当是郑兴国看出了冰绡的好,看出了冰绡对他一番痴情,可谁想他竟然如此草率,出尔反尔,如今竟然弃冰绡如敝履。
此事,漪澜不便惊动致深,致深已是内忧外患无限愁烦。
漪澜披了一袭水墨杭绸夹纱披风,戴了遮阳的竹笠,长长的墨色纱帷掩面,吩咐狗儿陪她径直向郑兴国府上去。
漪澜倒是要同郑兴国说个明白,也要为冰绡问个究竟,他敢做不敢当,岂是大丈夫所为?
漪澜满怀愤慨来到郑府,狗儿麻利地上前去叩门,叩了三声,也不见人开门。狗儿嬉皮笑脸地问:“八奶奶,怕是人家府里没人吧。不如八奶奶先回去,狗儿在门口守株待兔,待兔子露面,一准儿给八奶奶擒了去。”
狗儿眉开眼笑的,嘴里嘟哝一句:“我便看他姓郑的不是好人,啐!”
漪澜这才恍悟,狗儿一直对冰绡有意,几次眉眼传情,不过冰绡心高气傲,都不曾看他入眼。待致深有意将冰绡许给郑兴国,狗儿也曾失落过许久。如今,狗儿这是幸灾乐祸还是为冰绡不平?
漪澜心里忽生一股暗暗的哀怨,莫不是这就是宿命?冰绡命中就注定要嫁个如狗儿一般的小厮,任她想尽方法要抬举冰绡,也是不得的。
回到府里,漪澜不禁落寞,独自守着致深的床边,望着闭目沉睡的致深。
“回来了?”致深问。
漪澜一惊,猜他或是呓语,不觉一笑,为他掖掖背角。
“男人的心,女人永远无法懂。”致深说,话语悠悠的,怅然迷惘。他梦里如何发此感慨?漪澜好奇,忽然觉得这话是对她说。
漪澜轻声问:“致深,你可是醒了?”
他却再不言语,渐渐的发出微微的鼾声。
漪澜颓然的回到房中,暗淡的光线下,听到隐隐的声音,落地玻璃窗月色下似坐着一人,冰绡。
漪澜看清冰绡时,她却茫然地望着月色下浪涛翻滚的大海。
“郑大哥,他出海去了。”冰绡呢喃道。
冰绡痴傻,她总不能随冰绡一道的癫狂。漪澜沉一口气,坐在她身边的长椅上问:“冰绡,明日你随我回兴州,我寻个郎中为你诊脉,若是真的有了……”漪澜深深抿抿唇道,“就堕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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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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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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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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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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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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