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澜惊得掩口,目送慧巧被水勇们抬进来。漪澜翕动唇,却说不出话,一股冰冷从心底向上泛。
致深上前握住她冰冷的手道:“巧儿,你这是如何了?”
慧巧面颊上的泪滚落,扭头不去看他。
“呀,该不是被那群海贼给作践了身子吧?”清怡郡主不知何时下楼来,惊讶的神色大声猜测道。她平日并不喜同人搭讪说话的,如今清怡郡主插科打诨倒也有趣,说她傻,这话却插得恰到好处。
五姨太失声痛哭,呜呜地抱住致深的手臂断断续续地哭诉:“慧巧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那群畜生,就绑我一个人在那山洞里,涨潮时那海水没过下颌,冰凉刺骨,巧儿生不如死。”
慧巧呜呜的痛哭,平日高高在上雍容华贵的样子不再,无依无助令人怜惜。
郑兴国低声对致深道:“海贼倒也抓到了一个。只是,还待大帅亲自去审吧。”
郑兴国的话音迟疑,眸光打量着致深,似有话不便当众明言。
致深气急攻心,毫不迟疑地喝一句:“带上来!”
“大帅,不妥吧?”郑兴国提示一句,面有难色,眸光扫向五姨太,又看看漪澜。
那一瞬间,漪澜忽觉得不详,却听五姨太慧巧凄厉的痛哭失声,抽噎道:“爷,不要问了,罢了,不问也罢。”
不必问了?漪澜倒是诧异,只在那瞬间,漪澜忽然惊觉此事有诈。
但事出紧急,致深已大声吩咐:“带上来!”
郑兴国迟疑的目光中,漪澜忙推了冰绡尺素闪去屏风后面回避生人。
喜鹊登梅的花玻璃屏风后,漪澜定睛观看。就见一名五花大绑的汉子被扔到致深脚下,那汉子一身泥污,跪地砰砰磕头如捣烂蒜一般,神色慌张的不停求饶:“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的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大爷饶命!”
“谁给你的够胆,胆敢来大帅府劫人?”致深逼问道,伸手抽出一把匕首在指尖一绕,指着他说:“本帅飞刀,百步穿杨。最准的就是百步外飞刀插穿人眼,你可想一试?”
“大爷,不,大帅,小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呀,若不是贵府里的奶奶许了我事成之后分一半的银子,小的死也不敢的!”大汉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慌忙叩头碰地求饶着。
一阵愕然,立时无数暗中的眸光投向了漪澜一般。漪澜心一抖,五姨太慧巧,她好阴险,步步为营。慧巧害人的诡计被她戳穿,为免致深责罚,她忽然失踪,又倒打一耙,金蝉脱壳。慧巧如今不知从何寻来一个无赖来演出这场贼喊捉贼的连环大戏,在这里等着算计她。
“贵府里的奶奶?”如今这奶奶除去了五姨太,就是她和清怡郡主,他要告发哪个?
陡然间,漪澜灵机一动,对冰绡耳语两句,推了她出了书房。
“说!你若信口开河,仔细本帅拔了你的狗舌头!说!是谁指使你所为?”
“是,是,是府上的八奶奶。”汉子脱口而出。
“可是这位八奶奶?”冰绡一声问话,将一人推去了那汉子面前,又对那披着水粉色水墨画裙的女子恭敬道:“八奶奶,您莫急。”
众人的眸光都望去,那汉子惊愕了片刻道:“是,是,就是这位八奶奶。”
“你,你可是要看仔细了!”五姨太慧巧忍不住急得脱口而出,暗示那汉子,又忽觉此言唐突,才淡淡说:“莫要冤枉了好人。”
那汉子慌得低头俯首支支吾吾道:“是,就是她,就是这位八奶奶。”
“你可是看妥了?”冰绡追问着,那人眸光惶然,偷偷去望五姨太。无奈五姨太被冰绡挡住在身后,只对那汉子步步紧逼地问。
“是,就是这位八奶奶。”
嘎嘎嘎一阵笑,小厮丫鬟们笑得前仰后合。
漪澜从屏风后盈盈走出说:“你这人,也够眼拙的。这位岂是八奶奶?”
那汉子张大嘴,支支吾吾,才知上当受骗。忙改口道:“不,不是,不是这位八奶奶,不是!”
致深已大喝一声:“拖出去,砍了!”也不再同他纠缠,此刻,真相自明,不必谁去证实什么,谁是幕后指使已是人尽皆知。
“致深,”漪澜嗔怪一声,“为孩子积德行善修福吧。”
他强压了怒火,那吓得瘫软的汉子忽然瞪大眼睛,惨叫一声,倒地。
水勇围上去踢踢踹踹,那汉子已唇角流淌黑血,毙命身亡。
漪澜骇然的一阵心惊,旋即是呕吐,五姨太慧巧惊叫失声,呜呜呜的痛哭。她哭喊着:“爷,替慧巧做主呀,还慧巧个公道!”
漪澜真庆幸自己拿瓣瓣穿了她的衣裳替她抵挡了一场,证明了这海贼满口一派胡言。只是她略有不甘,应该逼审那海贼吐露幕后真凶是谁,将五姨太的画皮揭下来!
漪澜同躺在门板上的五姨太对视着,互不相让。如今两军短兵相接,她相信邪不胜正。
“报~~”士卒拖着长长的声音奔来,跪地禀告:“启禀大帅,连日大雨,弹药库进水,所有弹药受潮,刘军门请大帅速速去提督衙门。”
一句话仿佛晴空霹雳,郑兴国大吼一声:“你说什么?”
那士卒再重复一遍,话音未落,郑兴国就转身奔出书房。
致深也不顾一切地吩咐:“更衣备马,去水师提督衙门!”m.χIùmЬ.CǒM
出事了!众人神色愕然中,漪澜深知出了大事。
军国大事,永远比家事重要,哪怕眼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他都毅然离去。
恍然间,漪澜见五姨太慧巧的眸光掠过她的面颊,冷冷的,停了片刻。那眼神中含笑,却掩饰不住利刃般的恨意。
漪澜抚弄小腹,安抚她的孩子,不必怕,有娘在,绝不让她伤害你。漪澜冷冷看着同样被抛下在这里的五姨太慧巧,终于露出无奈的笑。她不恨慧巧,决战得胜的喜悦令她宽恕了慧巧。漪澜如今高高在上的俯视她,起码她站在这里,堂堂正正。慧巧却躺在那里,狼狈不堪。慧巧费尽心机设计这精妙的棋局,却仍不免大败而归。机关算尽之人总会将自己误算了进去。慧巧聪明过人,但毕竟胜不过周怀铭,聪明人都容不得人在自己面前抖鬼耍聪明,致深能看不穿眼前的把戏?
漪澜大声吩咐万嬷嬷道:“还不快扶五姨太回房,把脏衣服换下。快寻个郎中来给五姨太好生的诊看一番。”
又对丫鬟婆子们吩咐:“五姨太的事儿,任何人不许乱嚼舌根子,否则,拔了舌头!”
有些事儿,就如那火星,你越是捂,它就烧的越大,火势难抵。就像是那捕风捉影的谣言,不知会私下里传到如何地步。
清怡郡主在一旁插科打诨般继续嚷道:“都听到了吧?若谁敢再去议论五姨太被海贼糟蹋了身子的事儿,就拔了舌头!”
漪澜诧异地望着清怡郡主,心里想笑,却笑不出,她真是个怪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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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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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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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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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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