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上五姨太慧巧的一声慨叹传来:“唉,出海捕鲨鱼,如此私密的事儿,如何太后老佛爷就得知了呢?”
漪澜仰头望她,见慧巧得意地一手摇着纨扇,一手托一明黄色锦盒,盈盈从楼梯上下来。漪澜心想你我不过是彼此彼此,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慧巧徐徐下楼,仪态雍容,淡笑道:“咱们爷这性子,难怪老佛爷说,七岁看老。爷七岁那年在宫中,同先皇玩泥巴捏小人儿,犯了老佛爷的忌讳。老佛爷逼他们踩碎了,赌誓日后再不捏这招鬼祟的东西了。这么又罚又掐的,老佛爷总算逼得先皇亲手摔碎了自己捏的那泥娃娃,只咱们爷,倔强得哭得声音沙哑,熬了痛就死死抱住他捏的泥娃娃不肯松手。恼得老佛爷打到最后,忍不住抱住咱们爷边哭边骂,说这人若是太纵了性子痴迷一物,日后定为物所累。”
五姨太说着,打开手里托着的明黄色锦盒,端详着慨叹一声:“近二十载,此物依旧。”
漪澜一惊,忍不住望去漪澜从锦盒内拈起的那枚褐色小泥人,见她边说边从楼梯走下:“也不知今儿太后老佛爷如何这般动怒,慎己袋赐来威慑警醒也罢了,怎么这收藏了许多年的泥娃娃也送回了?”
漪澜满怀好奇,迎了慧巧过去看。果然一个褐色的泥娃娃,捏得粗糙,也不见得如何的好,只是那抠出的眉眼笑眯眯的很是可爱。ωωω.χΙυΜЬ.Cǒm
漪澜小心翼翼的将那泥娃娃捧在手心里,越是大拙之物,就越显精巧可爱。难道这是致深儿时所捏?又因何犯了老佛爷的忌讳呢?
“咔嚓”一声,惊雷炸响在耳边,楼房都似在雷声中抖动。
漪澜手一抖,那泥娃娃险些丢掉。
“留心!”慧巧一惊,眼疾手快抢过漪澜手中的泥娃娃。
二人对视时,慧巧对她一笑努努嘴对了外面道:“还不去看望咱们爷?”
瓢泼的大雨,遮挡了视线,雨地中,致深双手高高捧着那半露了荆条的袋子,垂眸跪在雨地里。
一把油纸伞,漪澜擎着来到他身边,那伞几乎遮挡不住风刮来的横雨,漪澜的衣衫顿时湿透,紧贴身上。
大雨冰凉稀薄的空气几乎令她窒息,漪澜的呼吸急促,却忽然泪水夹杂在雨水里。漪澜蹲身在他面前,哽咽道:“你,你这又是何苦?”
她心想,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便是狡诈聪颖如周怀铭,也有失算的时候。
致深望她一眼,雨水洗面的他却笑了,笑得邪魅,他侧头说:“如此,甚好。”
“甚好?”漪澜惊得唇角抽搐,怜惜他,锥心的痛,恨不得纵声哭出来,“傻子!都是你自作聪明,若你不让我去举报,何来今日的折辱受苦?”
他分明是为了保全她不被老佛爷怀疑伤害,才舍了自己去当这诱饵。
漪澜低声哽咽,致深更是笑,笑得摇头,轻声问她:“你告发了几条罪过?”
漪澜一怔,心里数数,两条,这下海搏击鲨鱼是其一。
“太后罚了几条?”他低沉声音问,眸光里透出狡黠的光芒。
“阿嚏,阿嚏!”致深侧头连打两个喷嚏。漪澜拿出帕子为他擦脸,他那眸光中,漪澜恍然大悟。
水师铁甲舰公然明码标价走私货物一事,太后不罚,就是首肯了!这如同此举得了太后的懿旨恩准,岂不是解了燃眉之急?大快人心呀!
如今瓷器销路好,水师舰队贩卖货物虽然是老鹰捉麻雀,但也是为了筹集军资。
致深窃笑道:“回去吧,傻丫头。才我在雨地里想,如此一来,舰队还可以为地方商贾船只在海上保驾护航,防海盗,如此,更能敲这些富户一大笔银子!”
漪澜也来了兴致,陪他跪在雨水地里,丝毫不觉寒凉,谋划说:“那些瓷器,可以再多些花样,拓宽些销路……”
“阿嚏!”漪澜也喷嚏连连。
满脸雨水纵横,二人隔了雨线傻傻对视,却还能看清彼此眼中熠熠的光彩。二人都不觉一笑,致深一把搂紧漪澜,轻轻啜着她的额头。二人如两只风雨中的小鸟依偎在一处。
许久,致深喃喃自语:“老佛爷说,人若没有执念珍爱在乎之物,才能无所惧。人为物累,人为名累,人为色累,最终还害人丧命的都是自己心头那点不舍的执念。”
他的话语丝丝入耳,漪澜听来凄切如寒雨,心中不觉一惊,齿颊间寻味这话总觉得有几分不详之感,却说不出哪里的不妥。风静、波平,雨过后的清晨,她受凉喷嚏不绝,致深却也是鼻涕连连,待二人相互搀扶起身的片刻,漪澜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再醒来时,漪澜眼前是温暖的卧房。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将投在暖色的帐幔上,紫色的流苏轻轻的在微风中摇摆。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冰绡惊喜的叫嚷声,窸窸窣窣的一声脚步声,狗儿急促的声音:“快让让,让让,郎中请来了。”
鹤发童颜的老郎中坐在漪澜床前木杌上为她把脉,二指轻轻搭在她脉搏上,稳稳的按下。漪澜静静打量老郎中,见他微愕,手下稍停,又徐徐摇摇头,再去把脉。
四下一片静谧,无数目光关切地望着郎中。漪澜也吃惊自己为何如此的娇气,竟然晕倒在地。便听致深已忍不住问:“郎中,贱内所患的可是风寒?如何的突然眩晕?”
老郎中一笑,捻了几根山羊胡子呵呵的笑了拱手道:“恭喜大帅,贺喜大帅,夫人这是喜脉!”
喜脉?漪澜一惊,始料未及,却又有些难以置信。
致深已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把抓住老郎中的臂问:“您可确定?”
老郎中岑然一笑道:“老夫悬壶济世数十载,这喜脉是不会把错的。只是夫人受了些风寒,叫之劳累,阳气亏耗,惊了胎气,才昏厥倒地。应不大碍,吃几副将养的药静养些时日定然好了。”
致深惊喜过望,起身在屋里踱步,摩拳擦掌,掩饰不住一脸的欢喜。又坐回漪澜的床边,拉住她的手欢喜惊叹:“澜儿,你可听郎中说了,你有喜了。”
漪澜一笑点点头,心里一阵隐隐的甜蜜。一切来得如此的快,她还为做好准备,这小生命就悄然而至。
旋即,四下一片喜庆的声音,唏嘘声惊喜感叹声,看着致深那难以掩饰的欢快。漪澜心底里渐渐的恍悟过来,算算时日,那大海中的一番海誓缠绵,她不觉生出淡淡的欣喜,笑容都泛出甜蜜。她有喜了!上天的恩赐,终于又让她怀上了宝宝。属于她和他的孩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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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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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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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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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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