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刹,漪澜的心犹如被蝎子狠狠咬上一口,又狠又准。有关她的种种记忆跃然眼前翻腾着,渐渐濡染成一片血红。她不愿信,但如何偏偏是她!
“贱人!你如何说!”致深一把将桌上的茶具狠狠掼到地上,勃然大怒,血红的眼睛像一只恨不得生生撕了猎物的兽。
漪澜亦是疯狂,拼劲周身力气挣扎下床扑向她,身子摇摇欲坠时,恰被一步跨来的致深扶住臂。
漪澜甩开这男人,扶住桌案,唇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她心痛而追悔地望着她,牙缝里挤出冷冷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一声高过一声,化作凄厉的呐喊。
双眼噙泪,眼前的她是人是鬼已是难辨。如今铁证如山,岂容她巧辩,四姨太晴柔此刻就是周府的鬼!人面兽心,披着人皮亲手在自己眼前一点点害死她的孩子,害她如今生不如死。
“妹妹生的最似晴柔,这孤芳自赏的性子,出众的容貌,自负的才情,更有这水心斋中一景一物,这兰花,”四姨太的笑容平静,侧头打量漪澜,丝毫不惧,迎了她的目光而上:“若老爷说是,便是吧。”
唇角掠过一丝凄凉的笑意,转眼去望致深的目光都满是不屑的挑衅。
致深紧紧咬牙,目光如剑,冷冷地瞪视她片刻,吩咐一声,“来人,依家法,沉猪笼!即刻!”
侍从遵命鱼贯而入,就来擒拿元凶。
漪澜则欲哭无泪,便是四姨太死,自己那孩儿又怎能重活?
“慢!”四姨太一声喝止,垂了眼,惨白的面颊徐徐滑下两行清泪,哽咽片刻,深咽一口泪,堆出幽兰般安详的笑靥,从耳边轻轻摘下一对儿冰玉飘翠兰花耳坠儿,打量一眼致深,便向她而来。
致深一步向前隔去漪澜面前,生怕她伤及漪澜,喉头积蓄出怒意斥骂:“疯妇!你还要如何兴风作浪!”
四姨太咯咯地冷笑,摇头无奈,手一松,那对儿名贵的兰花坠儿掉落在地,毫无征兆地碎了,倏然成了一地残片,玉碎的清响悦耳敲去人心。
她硕大的泪珠断线珠子般滚落,闭目惨噎道,“容妾身,更衣,赴死。”
那玉坠跌落在地,碎成残片,许是当年老爷给她的信物。只是如今,玉碎难还。
致深不语,似是默许。
四姨太退了几步,忽然止住,对了门口洒入的晨曦轻轻抿了抿乱发,敛衣徐徐屈膝,对致深深深服礼,一如新妇入门拜堂时的情景,道一句:“老爷,好自珍重,晴柔就此别过!”
致深拂袖,不屑一看,四姨太晴柔却依旧恭谨地屈膝一福,盈盈起身。
她眸光中噙着清冷的泪,若非血海深仇,漪澜险些将她悲悯怜惜。
可漪澜又怎能想到,四姨太竟是这样一个蛇蝎毒妇!wWW.ΧìǔΜЬ.CǒΜ
四姨太忽然转身,须臾间,她目光落在漪澜面颊上逡巡,又一声慨叹,扬了眸子四下依依不舍地看着,不让泪水横溢,徐徐地说:“好熟悉的药香,清晨的兰花香,当年,便是这般样……唉……”
最后那声叹息森森的,寒澈肌肤入骨。
四姨太晴柔说当年也是这般景象,而她亦是重蹈了晴柔落胎的覆辙。当年的受害者,却成了如今的凶手。
四姨太晴柔踩了碎玉而去,悠悠地,哼起了歌声,声音颇是柔婉凄哀。那歌词漪澜听不清,却依稀听到几声郎情妾意的吴侬软语般,晨曦中格外的凄凉揪心。
一场惊变,漪澜已瘫软在床,周身乏力,酸痛如火炙。
周致深靠近她床边,漪澜侧头避开,眼前人,莫不是以为杀了那毒妇,便冰释前嫌,她的屈辱,她的痛苦,她的无辜的孩儿,就都可以一笔勾销吗?
“大哥,请回吧,让小嫂嫂歇息片刻。”一直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九爷挪步过来,试探地劝解。
致深侧头望漪澜,眸光里满是不甘,他步伐焦灼,在屋内踱步,目光泛血般怕人。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便是一出大戏收了锣鼓。
院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人声喧闹,脚步凌乱。凄厉的叫喊,此起彼伏。
“不好了,不好了!四姨太悬梁自尽了!”
“四姨太悬梁了!”惊悚的呼声,侍从疾步奔来,单腿跪地回禀:“禀大帅,四姨太……”
“贱人!乱葬了便是!”致深手指揉着拇指上硕大的祖母绿扳指,双眉紧拧,凝目缓缓道,又打发了九爷同侍从们下去。
九爷走时,漪澜反是满心的惶然不安,仿佛霎时失去个可依靠的人。
她欲起身,忽然被致深那高大的身影遮挡了视线,眼睁睁望着九爷怀铄在那身影遮挡后迟疑地离去。
周致深凝视她,立在朝阳如血的光影中,沙哑地声音沉闷道:“……是我不好,眼睁睁的,没能护你,更让孩子……”
他咽下话,无声,指尖骨节咯吱咯吱作响,仿佛咬牙的声音,满是悔恨不甘。
周致深徐徐来到她床前,双眼红如一汪血海,默默地将她的手触在他的额头上,万念俱灰的忏悔般。
一切便这般草草了结,生的,死的,花儿也罢,人也罢。如飓风卷过,剩下一地狼藉。不过一夕间,晨曦微露时,那小生命就如露珠一般在阳光中静静散去,无可挽留,一桩人命悬案便如此案情大白。
死的难以复生,活着的,便还要挣扎着,惨然面对。若大一个局,布局人精心设计,可惜结局未免虎头蛇尾。
漪澜悲愤欲绝,为何世间如此多的罪恶丑陋都被她入府这短短的时间统统撞见,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哀恸之余更是痛悔自责,这本是慧巧姐姐早便提醒过她,要远离这疯妇。
四姨太晴柔因妒生恨,觊觎她腹中的孩子,原本属于她自己的不幸却要令人发指地强加到她这个无辜者身上。可叹她谢漪澜竟然天真到与虎谋皮,相信那疯妇人,听她讲述过去,与她结为知己。
漪澜笑一阵哭一阵,疯狂般地四处找寻,终于找出四姨太为她的孩儿绣的肚兜。骗局,毒妇!她撕扯着哭喊着,她的孩儿,是我害死了你!
泪水再一次决堤,忽然间天阴欲雨,窗外忽然一阵狂风刮过,如泣如诉。
四姨太的死讯恰如一道最可怖的利刃,将天幕撕开一个口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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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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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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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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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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