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弦垂下了头:“千岁说笑了。臣女实在不想看这些。”
王妃正色道:“本宫命你看着。”
红弦将头垂得更低。
王妃的声音,有些严厉地道:“红弦,若将来,明箴的妾侍做下了有伤他的身体的事儿,你会怎么办?”
红弦抿了抿嘴:“师兄是个明白人,不会做这种事儿的。”
王妃轻叹一声:“是啊,你师兄是个明白人,他爹不明白。”
红弦低垂着头:“王爷偶然贪凉一回,未见得便会伤了贵体,千岁还是安心保重自己,臣女再替您按按肩膀。”
红弦也不等王妃回复,轻轻地挪到了王妃身后。
她一点点地替王妃按着肩膀。
王妃也很是享受这些。
不多时,玉兰传来了行杖的仆妇,上前请示王妃:“请千岁示下,要打多少。”
王妃阖着眼,享受着红弦的按摩,也不睁眼:“先打二十。”
二十下杖责,不算太多,总不至于要了紫桐的性命。
红弦也不开口,继续替王妃按着肩膀。
“嘭”的一声,刑杖拍在紫桐的身后,紫桐甚至还来不及呼喊,便昏死了过去。
那“嘭”的一声,传到红弦这边时,声音也已经不算很大。只是那一下,还是如惊雷一般敲响在她的心上。
她手上一滞,在王妃的身侧跪了下来。
“你怎么停了。”王妃轻睁了眼眸。
红弦低着头:“臣女,害怕。”
王妃哂笑一声:“你少同我装,当初这板子落在你身上的时候,你也没怕过。这几个月,比这可怕的事儿多了,你怕过么?”
红弦抿着嘴:“千岁,臣女真的害怕。”
王妃的笑愈发地灿烂:“你告诉我,你怕的到底是什么?”
红弦低着头:“臣女不知道,只是就这声音,臣女听着就像头顶一个炸雷似的。臣女真的听不得这个。”
王妃苦笑一声:“听不得,也在这里给我听着。这世上的事,不是由着你不想就不能的。本妃我还看不得她们做下的那些事儿呢。红弦,你给我起来,你不心疼自己,我还替你心疼呢,你的那副膝盖,不要了?”
红弦这时,才感觉到自己的膝盖仿若针扎似的。
玉兰看在眼里,上前扶起红弦来。
王妃拿眼神看了一眼身旁的石凳:“坐。”
红弦恭谨地坐在了那里,垂着头,不敢往远方看。
刑杖击打在肉上的声音,一下下地冲击着红弦的神经,这件事儿算起来与她并没有什么关联,她也想不明白,王妃为什么要让她看着这些。
那声音让她听着心底烦燥,却也并没有到了害怕的程度,她与王妃面前,自言害怕,更多的是想让王妃因为怜悯自己,而饶了紫桐。
王妃看着红弦窘迫地神情,心底并不满意。
她以为红弦已经有着足够的杀伐决断,却不想,竟然还有这样胆小心软的时候。
她不知道这样心软的女孩儿,将来如何能主持中馈。
王妃看着红弦,长叹一声。
红弦知道王妃对自己的不满,只是低着头:“千岁息怒。”
二十杖并不长,很快就打完了。
仆妇们用凉水,将紫桐泼醒,又拎着她来与王妃谢打。
王妃恍若未闻地看着底下落汤鸡似的紫桐。
红弦抬起眼来,看到紫桐惊恐的眼神,忍不住朝王妃道:“千岁,紫桐在向您认罪呢。”
王妃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红弦:“红弦丫头,本妃这边说着话,她说跑就跑了,你以为本妃罚得她如何。”
红弦又低下头:“罚也罚过了,臣女以为,这件事可以就此揭过了。”
王妃冷笑一声:“你也看了,二十板子下来,她身上连个血珠都没有,难道算重么?”
红弦将头垂得更低:“平阳宫的宫规,自是千岁您说了算。”
王妃轻轻地摇摇头:“罢了,你说本妃说了算,本妃就再说了算一回,玉兰,送她回去吧。”
红弦不想王妃真就将这事儿揭过,心下一喜,嘴角微微扬起。
玉兰走到仆妇身边,命仆妇们退去,自己上前拉扯着紫桐的肩膀,架着她一步步地往湖上挪去。
“千岁,咱们也回去吧。”红弦小心翼翼地道。
王妃轻摇了摇头:“再等等。”
红弦咬着牙齿,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她不懂王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噗通”一声,水花声起,红弦抬起头来,只看紫桐在湖水之中挣扎着。Χiυmъ.cοΜ
红弦不由自主地便要过去。
王妃轻叱一声:“秦红弦,你敢乱来?”
红弦慌张地道:“臣女不敢,臣女也没有乱来。”
说着,三步并两步地便往湖水那边去。
走到玉兰身边,红弦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儿?”不等回复,便往水里跳。
王妃走到玉兰身边,问道:“你怎么不拦着她?”
玉兰一脸窘迫:“奴婢也没想到。”
“先救她让来。”王妃叱道。
玉兰也“噗通”一下,跳下了水。
冰冷的湖水,实在刺骨,红弦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快要冻酥了。
她挣扎着往紫桐身边去,却看到紫桐连求救都没有,就沉了下去。
她感觉到身后有人再搂着自己的腰,回手便用手肘去撞身后的人:“你别弄我,你看怎么救她啊。”
“千岁让我救您,没让我管她。秦姑娘,别挣扎,再挣扎下去,咱们两个都活不了。”
红弦听了,眼神一滞,便被身后的玉兰,给拽回了岸上。
“你胆子是真不小啊。”王妃低头看了一眼红弦。
红弦抬起头来,忍着寒冷:“千岁要杀人,又何必多此一举?直接叫玉兰把人往水里一推,不就完了?”
“你太大胆了。”王妃森然地望着红弦。
红弦上下牙齿不停的碰撞着,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您……早……知道的……您……还是……当着臣女……杀了她……”
王妃往前一步,朝红弦的脸上打了一掌:“你胡说什么?本妃说话,她敢跑,本妃没有多罚她,不过二十杖,她自己心窄,活不下去,跳了湖,与玉兰何干,与本妃又何干?你还敢在此胡说八道。若不看你素日行止,单这一句话,本妃便不饶你。掌刑的仆妇还没走远,你要想试试,不妨再说下去。”
红弦不曾想王妃会朝自己动手,一下子也愣了。
又听王妃说了这些话,一颗心彻底冷了下来,她忍耐着寒冷,勉强让自己的牙齿碰撞得不那么厉害,:“好,臣女知道了。臣女多谢您不打之恩,千岁您多保重,臣女告退。”说罢,强撑着自己站起身来,便要挪动脚步。
“站住,你往哪里去。”王妃轻叱一声。
红弦听了,怔在了那里,赌气道:“臣女去找掌刑的仆妇领打。”
王妃呵斥一声:“胡闹,本妃想打你时,你逃不过,本妃若不想打你,你也别想讨。”
说着,走到红弦面前,用手轻抚了一下红弦的面颊。
红弦下意识地往后一闪,又勉强让自己站住。
王妃轻笑一声:“明明怕打,却又讨打。好了,跟我回去,换件衣裳。”说着,手往下一挪,拉着红弦的手,便要走。
红弦怔怔地不肯动,王妃转过头来:“别闹了,你回去换件衣裳,玉兰也得回去换件衣裳。有什么话,我细细地同你说。”
红弦轻轻地别过头去:“千岁您想打谁,便打谁,您想杀谁,便杀谁,还有什么可说的。”
王妃压低了声音:“你要想走,我送你回去,那你也同我回去换件衣裳。你也好她地想想,你就真那么地想回秦家么?”
煞时间,红弦只觉得天大地大,再没有自己可呆的地方,她心里一苦,险些流下泪来。
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别过了头。
“母妃,您这是怎么了?”红弦抬起头来,远远地就明簪郡主带着几个宫人,疾疾地走了过来。
王妃转回头去,轻笑一声:“明簪,你怎么过来了?”
明簪快步走了过来:“您别管我怎么过来了,母妃,红弦她这是怎么了?母妃,不管怎么样,红弦她这些日子对咱们母女也是尽心尽力,她就是真做错了什么,您也不能这么对她啊。”
王妃苦笑一声:“我怎么对她了?你就同我闹。”
明簪上前拉着红弦的手:“我怎么知道您怎么了,她身上就湿成这个样子了,咦。玉兰怎么也这样了。该不是您逼着她跳湖了吧。她的脸怎么肿了,不是您打的,还能有谁。”
明簪不停地质问着王妃,王妃心思烦乱地转过了头:“罢了,我不想同你说什么,你既然过来了,就带着她往你那边去,我不问了。”
明簪也不多问,拉着红弦道:“跟我走。”
红弦怔怔地在那里,不肯动。
明簪压低了声音,凑在红弦耳畔:“你不跟我走,非把母妃的脾气弄上来么?趁她现在还没恼,我还拉得住,你赶紧跟我走。现在我二哥不在,你别闹。”
红弦眼中流下泪来,到如今,她还是要倚仗着他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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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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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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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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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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