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过一盏茶的功夫,玉兰便来回禀道:“娘娘,在后面廊房,芸儿香儿她们住的那间里,发现了香儿的尸首。”
王妃想也不想,直接吩咐道:“红弦,你去看一看,是不是同你交手的那一个。”
红弦颔首,道:“还请玉兰姑娘带路。”
玉兰引路,红弦带着阿柔,到了后面的廊房。
同在王妃的寝宫之内,想较于王妃的寝殿,廊房实在是太过低矮了。甚至于,只比自己平日睡的架子床高些有限。
一进屋,红弦便觉得有些憋气,一溜大通铺只留下勉强走路的细细一条地面。屋子里又暗,让本就局促的地方,更为局促。
当中一具衣衫不整的尸首,身上脸上都沾染了不少黑灰,还有血污。
红弦向玉兰问道:“这是从什么地方发现的?怎么就黑成了这个样子?”
玉兰恭谨地道:“回姑娘的话,是从炕洞里掏出来的。”
红弦顺着玉兰的眼神,才注意到通铺底下的炕洞,炕洞宽高皆不过八寸,而香儿的身材,虽然瘦小,肩宽却不也至于只有八寸,至少也要有一尺二寸才是。
“她的肩膀,是不是已经折断了?”红弦一边问,一边走到香儿的身边,蹲了下来。
香儿的两肩皆有血迹,且有些变形,脖颈上隐隐有着指痕。可以看得出,那是被人直接用手掐死的。
下手的人,手断凌厉,快到了来不及反应过来,香儿便已经魂归那世了。
她的脸上,没有因为痛苦而扭曲。如果不是她身上的诸多血污还有畸形的骨骼,那神情,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红弦的目光,沿着香儿脸庞的边际细细察看,无论是发际的边缘,还是脖颈之下,她都不曾看出易容的痕迹。
这个香儿,是不曾有过易容改扮的。她的血迹已经完全地干涸。她的死亡,应该有大半天的时间了。再多的东西,红弦便看不出来,只能等待真正的仵作。
红弦伸手撑了一下地面,站起身来:“这个香儿,身上没有看出易容改扮的痕迹,而且,看上去,也已经死了大半天了,应该不是同我交手的那一个。还有,那一个人的左膝,被我用金簪打伤,虽不算是重伤,却也该有些痕迹。而这一个,双膝完好。”
玉兰点了点头,道:“姑娘说得是。”
正说话间,有小丫头来报:“玉兰大姐姐,王妃叫您赶紧回去。”
一行人,便又都回到王妃的寝殿。
红弦方要开口,只听王妃道:“侍卫已经拿到刺客了,你们今儿受惊了。论理,我平阳王宫,如今是是非之地,我不该留你们的。可是现在,我实在怕你们这些小姑娘,回去路上再有些个波折。王宫侍卫,本宫不敢分拨开来护送你们。想想倒不如留你们在我身边。”
红弦心知,留她们保护是假,暗中审查是真。
这几个人中,馨萝是亲戚,秋雁虽没听说与王府有什么亲戚,却也是定远侯家的三小姐,出身高贵。
唯有红弦,出身又低,又与江湖有所牵连,偏偏还不怎么得王妃的眼缘,此时又十分盼着回家。
面对王妃的吩咐,她想回绝,可是又深知她与这件事牵扯甚多,别人或者还有离开的可能,唯独她是完全不可能离开王宫的。红弦也就随着馨萝、秋雁一起道一声:“是”。
就在此时,有宫人来报,小王爷回来了。
红弦等人还来不及躲避,便看明箴大步汪洋地进来。
“母妃,您跟明簪都还好么?”
王妃含笑道:“都好,都好,馨萝、秋雁,你们先陪是郡主回去。”
红弦亦站起身来,要跟着离开。
相较于与明箴共处一室,她却更愿意随明簪一起离开。
哪怕,跟这位郡主在一起的回忆,一点也不美好。
“红弦,你留下。”
红弦抿了抿嘴,终是不敢抗旨,留了下来。
明箴望向自己母妃,道:“咱们这是这么了,闹刺客的事,都直接传到皇上跟前了。”
王妃透着那么一点不好意思地道:“怎么,还没散朝么?”
明箴心思繁杂地道:“这一时哪散得了,还是圣上体恤,让我先回来了。父王一时三刻且回不来呢。”
王妃轻轻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头:“刚出事时,我们觉得,那刺客是为了引侍卫们都去擒拿他,和护着王宫。实则另有同党,是在外面,冲你跟你父王去的。我原以为,这个时辰,你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这才命人去接你们,谁成想,你们还在宫里呢。倒是我们,有些杯弓蛇影了。”
命人去护着王爷和明箴的主意是红弦出的。眼下看来,是有些多虑了,王爷和明箴当时尚在宫中,根本不需要侍卫赶过去。
王妃也就不与明箴说这主意是红弦所出的。
不管怎么样,真正下令的人是她,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她没有必要为了自己的面子,让一个小姑娘替自己承担下这件事。
只是红弦的多事,让王妃对她的好感,又减了许多。
明箴却是笑道:“说起来,也不算是多虑,路上,倒还真冒出来几个不长眼的,不过都叫我给打发了。”
王妃笑道:“我儿强健,又长本事了,不过往后这样的事,切不可亲自动手,全交与侍卫去办。”既然方才认为那个是主意是多虑的时候,自己承了下来,那么现在得知那个主意并非多虑,也没有必要再说不是自己了。
况且,方才说那主意无用时,红弦也不曾站出来说是她出的主意。
王妃并不觉得,自己不再提这个,有什么不妥。
而红弦,自明箴进来之后,便一直低着头,根本没有把他们母子说的话听在耳中。
她的心里,在回想着今日自王妃开始下棋之后的种种。
那些会冒烟的棋子,那个武功卓绝的“香儿”,“香儿”散出来的红雾,还有他口中的“妙手摘星”……
“红弦,你同你师兄说说,你跟那假香儿交手时的情形,让他看看,这是怎么个来历。”
红弦猛然听到王妃叫自己,不由得一激灵。她也不抬头,低顺着眉眼,将自己与“香儿”交手时,香儿的一举一动,仔仔细细地说了。
明箴凝眉片刻,道:“听这个样子,倒有些像是湘西云烟门的本事。只是,曾听父王提起过,三十年前的云烟门,便剿灭殆尽,怎么到了今天,还有不怕死的,敢到王宫行刺。”
王妃问道:“你吃得准么?”
明箴瞥了一眼红弦:“她若说得准,我便吃的准。”
红弦苦笑一声:“臣女的那点本事,别人不知道,小王爷还不知道么?既然侍卫已经拿到刺客,小王爷自去审问便是。”
王妃轻笑一声:“红弦,明箴,别这个样儿。咱们不把事情弄个清楚,也不好贸然去审。红弦,今儿真是叫你受累了。”
红弦微微一笑:“受累不敢当,只是小王爷口中的云烟门,三十年前都发生过什么,臣女一无所知。臣女也怕一句话说错了,冤枉了谁了。”
王妃苦笑一声:“亏你也算是半个江湖人,连当初那么大的一桩案子,都不知道?”
红弦低着头,皱着眉头:“臣女无知。”
王妃叹了口气:“如果今儿的事,真是云烟门所为,庙堂江湖自此便两难相安了。湘西自古多瘴,路少难行,云烟门、百花堂还有数十个江湖堂口,盘踞其中,专对过往行人商旅下手。朝廷也曾派人剿过,可是那些山,又多迷瘴,又不好走,官兵又不似他们在那里住惯了,总之,剿了几次,也不曾剿下来。
那一年,王爷还算年轻,又逢那时边疆还算太平,无甚用武之地,王爷便起了游历天下之心。于是,便向朝中请了三年的长假。也怪王爷看多了志怪故事,对湘西、南疆等处,犹为好奇,头一站便往湘西去了。后来想想,他更多的,应该是动了剿匪的心。他一路上,轻车简从,只带了十几个侍卫,扮做商人。可是,他们这些人,又没有谁真的经过商,那还不是被那些老江湖一眼看透么?才到了地头,便让人给掳上山了。再后面的事,我也说不太清,总之,便是有一个年轻人,救下了王爷,又陪王爷,清剿当地匪患,百花堂是完全地没了,云烟门,听说还剩下几个余孽,至于那些小堂口,很多直接回去种地放牛了。再后来,那年轻人陪王爷往江南去看王爷的姑母。说到这里,你该猜出,那年轻人,便是馨萝的父亲,李大将军。”
红弦怔怔地想着,那被王妃一语带过的剿匪经历,不知是何等地惨烈,竟至三十年后,还有人来报那旧日的怨仇。
可是一听到馨萝,红弦哪还想得了别的,不假思索地道:“要是这样,那馨萝姐姐她,还有李大将军一家,岂不是危险了?”m.xiumb.com
王妃脸上含着笑,道:“如果,事情只到这里,那自然是你说的这个样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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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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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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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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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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