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粗布长衫的男人被晚风吹的瑟瑟发抖,怀里抱着一个装有半袋大米的麻绳袋子朝家的方向走。
“先生!”
迎面跑过来一个小男孩,短小的眉毛下,闪动着一双水晶般明亮而又纯洁的大眼睛。
双臂抱住男人的长衫一角,大声的喊道。
“你怎么自己在街上呀?”
男人自然认识这个小男孩,是他在学堂的学生,跟母亲相依为命,就住在会津巷的最里头。
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听说男孩的父亲早就死了,母亲靠替人缝缝补补衣服赚钱。
他不好开口跟这家苦命的人要学费,但这男孩的母亲总是拿些土豆,白菜或是一些布料送到学堂里。
倒是讲究人。
小男孩还没开口说什么,紧接着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女人大喊的声音。
“孩子,你乱跑什么。”
抬头看到面前的教书先生,两只手抓着自家孩子的胳膊,俯身微微行礼以示尊重。
“先生,您好。”
“你好。”
瘦瘦高高的男人抬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木制眼镜,点头示意。
“您这是刚从便宜坊出来?”
中年女人目光落在他怀里揣着的米袋子。
“是的,又去赊了些大米,本来今晚是吃不上大米的,好在遇上了便宜坊的老板。”
“这便宜坊幕后的老板竟是傅少帅的姨太太。”
“可真是心善啊。”
男人连连感叹,抱着怀里的半袋米快步走了。
他得赶紧回去做饭,家里的老婆和儿子还眼巴巴的等着呢。
中年女人怔在原地,一只手抓着小男孩的衣领,想的出神了,忽而松开。
十三姨太太?
前几日十三姨太太送给她家那么多的肉,她觉得不能独享,这么多年多亏了邻里街坊的照顾,便把猪肉切成一块块的,留下几块,剩下的都送给邻里街坊了。琇書網
若是能碰到,真应该再好好感谢感谢她。
“砰。”
耳边一声巨响,顺势将她的注意吸引了过去。
看到眼前的一幕,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下一秒便是声嘶力竭的喊叫。
“啊。”
“我的孩子!”
跪在轨道上面,两只手捂住嘴巴,迟迟不敢去触碰地上的尸体。
一个幼小的身躯被电车碾过,它还没有一米高。
重庆路的路灯不是公家拿钱的,这里是居民区也是商业区。
警察署的那些人就会欺负平头老百姓,克扣了政府下放的资金,让重庆路的居民自己筹钱交电费。
入夜本就没什么人外出,也都基本上是明眼的成年人,用不着路灯,所以大家商量好都不交这笔钱。
街上传来一阵阵女人的哀嚎声,嘴里喃喃自语,喊着小孩的名字。
邻里街坊披在外衣推门探身往外看,瞧见外面轨道上的场景,都吓了一跳,几个胆子大的男人往前走了几步,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轨道上一片血迹,呈喷射状,一具尸体血肉模糊,是个小孩子,一个中年女人跪在轨道上,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嗓子已经喊不出声音了还在声嘶力竭的哭号着。
双手颤颤巍巍的想要抱起小孩,却停在了半空中。
“孩子,我的孩子。”
哭泣声阵阵,仿佛夜晚突然被唤醒,挨家挨户都亮起了灯,让家里人出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这不是会津巷最里头那户人家?”
“是呀,孤苦伶仃的那对母子,小孩怎么就被车撞死了,这以后可让做母亲的怎么活下去。”
“都别干瞅着了,回家搜罗搜罗出殡的东西,能搭把手就搭把手吧,前几日她家得了好大一块猪肉还挨家挨户的分,小男孩很是可爱。”
“真是造化弄人啊,老天爷让苦命的人更苦。”
人头窜动,纷纷攘攘,有胆大的女人上前靠近铁轨上哭泣的中年妇女,安慰她节哀顺变。
有男人叫了警察署的人处理后事。
人群来来回回好几趟,天都快亮了,地面上的血渍也处理的差不多了,一个小小的棺材被人抬了起来。
中年女人弓着身子,掩面哭泣,一直哭到天亮已经哭不出声了,只是哀嚎,任由旁边的人搀扶着。
“白家嫂子,你节哀顺变啊。”
“人死不能复生,也是你跟这孩子缘分不够深,他去极乐世界享福去了。”
旁边的人安慰道。
在这里住了好几年,没人知道会津巷最里面的这户人家母子二人是什么身份和底细。
今天警察署的人来了,一通询问才知道,这位中年女人叫白珠,说是夫家人也姓白,丈夫很多年前就病死了,孩子长到这么大,只唤做小豆子,没取大名也死了。
白珠,名字跟人一样,婀娜多姿,长相秀美。
虽说是上了年纪,三十多岁了,但风华犹存,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
白珠点了点头,面容十分痛苦,唇色发白,甚至能看出咬痕。
布满红血丝的双眸是不甘心,是不满,是怒意。
她恨这里的一切,恨当年的那个负心汉,留给她一个孩子,让她以为男人会为了孩子回到她身边。
从百乐门离开之后,她变卖了所有的首饰,用这些钱去找孩子的父亲,却发现人家已经娶了有钱人家门当户对的小姐,还有了孩子。
那时她已经怀有身孕,不能回百乐门了。
自从,一边给人缝缝补补赚钱,一边给人洗衣服赚钱,一天要打三四份的工,才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想到百乐门......她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倒是有一个人,许姐姐的女儿,那个小丫头,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是否还待在百乐门。
希望她一切安好,不要赴她和她母亲的老路。
百乐门的女人下场从来没有好的,不是被男人女人害死,就是年老色衰流落街头。
好在那丫头不会歌舞,想来留不住的。
碰到好心人家,能收留了她做干女儿或是丫鬟也是好的,不枉费许姐姐一片苦心,打小就不让她学习歌舞,只许学些厨艺。
可怜了小豆子,生在她的肚子里,来世一定要去个好人家,最起码要有个顶天立地的爹,哪怕日子穷点苦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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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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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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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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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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