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了一眼守在身边的绿荷,顾芝芝心里又暗暗犯起愁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此次运来的酱料数量不少,陆锦承作为使君,她不能在宅邸里作交易,可一出门,长胜等人便前呼后拥……
她得想个法子支开他们,把空间里的货物神悄悄混在其中,一并售卖出去。
心里惦记着此事,顾芝芝一夜都没怎么睡安稳。
第二日鸡啼一遍,天还青黑着,她便爬了起来,悄然出了卧房。
宅邸里一片阒黑寂静,廊下悬挂的灯笼光芒微弱,树荫草丛里夏虫唧唧叫着。
……
从后院存放酱料的地窖回来,顾芝芝吹熄手中的六角灯笼,推门回房。
房内燃着一盏昏暗的灯盏,她蹑手蹑脚。
床榻上面朝外侧躺的人,突然轻轻睁开双眸,眸色清冷如月:
“夫人……”
顾芝芝脚步蓦地一顿,转头望去,声音里有些讶然:
“你醒了?”
说完,继续提步行至衣橱前,从里面翻找出干净的衣衫换上,主动交代道:
“我睡不着,去地窖里清点了一遍酱料,好让那些商人准备好相应的粮布……”
昨儿半夜下了一场雨,后院那地方没有铺转,夯实的泥土被雨水冲涮出大大小小的浅水洼,让她鞋上、裙裾上都沾了零星的泥点子。
陆锦承下床,走到她身后,指骨轻轻捏住她微尖的下颌,“夫人,你清减了许多。”
他手臂缓缓收紧,将她拢进怀里,低声劝道:
“知道你为这事上心,可也要有个限度,不能废寝忘餐……”
白日他虽不在宅子里,但长胜每日都汇报她的行程,自和秦宝仪见面后,她一刻也不曾消停过,忙忙碌碌,甚至顶着烈日暴晒,躬亲下乡……
顾芝芝反手摸了摸自己脸颊,在他怀里转过身,仰起脸笑:
“初来乍到,饭菜口味难免有些不惯,过几日适应了就好了。”
说着,她把人往床边推,好声哄说,才把他推回被窝里。
……
天际露出鱼肚白。
顾芝芝让翻译写了书信,送去昨夜挑好的两个商人手里,让他们准备交易的粮布。
随后,趁阳光还未猛烈刺眼,带着人去城里转悠,物色合适的交易场所。
城楼钟鼓响了二遍,坊间开始活络开来。
今日顾芝芝不准备出城,长胜等人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闲逛了半日,到了正午,一行人又回到昨日的酒楼里吃午饭。
奔忙了几日,她四肢都有些僵硬发酸,今日答应陆锦承闲散一日,便好好舒缓身体,把琐碎的事情交给长胜去安排,道:
“等过了正午,你去打探打探那胡同口的空宅子主人是谁,租一个月。”
长胜接了任务,低声应下。
躲过了正午的烈阳,一行人出了酒楼,去往秦宝仪的书舍歇脚。
书舍白日生意寥寥可数,秦宝仪沏了茶水,和顾芝芝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注意到她脸上总是蒙着面纱,顾芝芝忍不住询问原因。
秦宝仪手里摇着扇子,无奈道——
“南境离京城虽远,但和大宣一向交好,我还是担心父亲的人会找到这里,蒙上面纱挡一挡,心里头踏实点。”
“天气热,面纱贴在脸上有些难受,但好在绢纱轻薄,戴久了也就习惯了。”
日头西斜,一下午时光在嘬茶谈天中消耗去。
入了夜,书舍里陆续有书生光顾,顾芝芝不便打扰,就带着绿荷和顾宝燕告辞离开。
目光逡巡着街上琳琅热闹的摊子,她扭头对身后几人道:
“南境城的夜市你们还没逛过吧,今晚有时间,想吃什么买什么随意。”
闻言,绿荷和顾宝燕立即小声欢呼,走走逛逛,看得眼花缭乱。
回到宅院,每个人都吃得饱腹直打嗝儿,怀里抱满了买给亲友的礼物。
偷闲一日后,接下来的日子,顾芝芝全身心投入忙碌之中。
交易酱料的日期,定在了顾宝燕及笄那日。
顾芝芝便安排绿荷和顾宝燕在宅院里休息。
酱料数量多,白日里搬运过于引人注目,南境城夜市又繁华,直到深宵才停。
搬货便只能选在后半夜,夜深无人时低调进行。
深夜搬运实则正合顾芝芝心意,下人们搬货时只一味惦记着早些搬完回去睡大觉,没有心思注意旁的。
顾芝芝特意安排了几批人,一批人搬完后,便可以回去睡觉,第二批人继续接替工作。
这样既可以减轻搬运负担,货物的数量份额如何,她心里最清楚。
她熬红双眼,坚持亲自督促人把地窖里的货全搬到租的宅子里,这才安心回去稍稍眯了盹儿。
这几日也正是宫里办婚宴的日子,陆锦承一日比一日忙碌,两人都早出晚归,只有夜深睡觉时才能见上一面。
但陆锦承忙过了婚宴后,时间就松弛下来了,有时下晌回到宅里,如此一来,他就得守到天黑,才见顾芝芝回来。
这段时日,顾芝芝每日都奔忙在外,起初空间里还有一瓶防晒霜,每日出门前坚持抹一抹,可日头实在毒辣,防晒霜涂抹得勤快,很快就用完了,到最后,她只能靠幂篱稍稍挡一下。
这样一来,皮肤免不了晒黑了许多。
陆锦承看她原本红润白皙的脸庞,渐渐变成浅淡的小麦色,下巴也削尖了似的,整个人都瘦了几圈,他暗暗心疼,却劝不住她。
光阴似箭,七月末,宫里终于传来消息,送回大宣的驸马人选已经挑好,出发的日期也定了下来。琇書蛧
陆锦承担忧悬在半空的一颗心落回肚子里,立马把消息同她说了,好叫她消停下来。
回程的后两三日,顾芝芝总算安排好一切。
忙起来时虽然很累,但心里有盼头,浑身是劲儿,咬咬牙就能熬下去,一旦松闲下来,她整个身躯却快要散架了似的,躺在床上哪哪都觉得酸疼,翻个身都觉得骨头咯吱咯吱发颤……
“哪有哪里疼?”陆锦承坐在床尾,将她两条腿放到自己膝头,一双手不停按捏着。
“这儿……”顾芝芝翻身趴在床上,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颈椎:
“脖子疼好几天了,快也捏捏。”
陆锦承沉声叹气,放开她双腿,挪到床头来,大掌抚上她后颈缓缓动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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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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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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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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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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