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天上出现一弯下玄月。
长风躬身在书案前,对面前之人禀报道:
“主子,四皇子近几日派出了不少眼线,在京中活跃得频繁,会查到顾姑娘身上去是迟早的事,但白日那暗卫放出的信鸽被我们的人截下来了,消息尚未到四皇子手里……”
陆锦承眉峰紧蹙,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两行蝇头小楷,撕下纸条卷成团,旋即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玉扳指,将压得细扁的纸条塞进去,递到长风手里,用唇形无声道:ωωω.χΙυΜЬ.Cǒm
“你亲自去一趟金光寺。”
长风双手接过玉扳指,藏进胸襟里,正要退下,陆锦承手臂猛地一扫,将案上物件全部扫落在地。
他眸底泛起冷光,盯着窗外一晃而过的影子。
“砰——!”砚台及茶壶等东西碎成一地,混在书籍纸张里,狼藉一片。
长风脸上露出骇然,急急退出门外,对在远处值守的下人吩咐道:
“世子腿疾又犯了,去通知侯爷。”
值守的下人慌忙一躬身,就小跑着走远了。
盯着他的背影,长风眸子微眯,身影一闪,绕去另一个方向翻上高墙,跳了下去。
房内。
陆锦承等了一阵,听见开门声,他倏尔从轮椅上摔到地上,薄唇苍白,随手抓起手边的一本书籍甩向门口,口中颓然低斥:“滚!”
书重重砸在下人脸上,他一疼,不敢再进内,慌忙将门缝推大了些,侯爷进门后,又轻轻关上。
门关上的空隙,他低垂的眼帘扫见室内一片狼藉,以及跌倒在地上起不来的人身上,眼底闪过暗芒,毕恭毕敬掩上门,退回到方才值守的位置去。
“父亲。”
陆锦承抬起头,和眼前的宣平侯对视了一眼。
“快起来。”宣平侯发鬓微白,几大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将人搀扶起来,两人视线默契地扫了门口方向一眼。
“计划有变。”陆锦承缓缓从地上回到轮椅上,在宣平侯耳边微启薄唇,小声道:
“需要提前行动了。”
宣平侯身体一滞,旋即微不可察点了点头,压着嗓音问道:
“五皇子那边同意了?”
“长风已经带了消息过去。”
*
天际露白,启明星渐渐淡去。
顾芝芝猛地从梦中惊醒,翻坐起身,大口大口喘息着,脑海里还萦绕着方才的噩梦——一群刺客拿着刀、举着弓,凶神恶煞地攻击向她……
心里后怕不已,身上黏黏腻腻的,抬手在脖颈间一抹,全是湿黏的汗水,转头望向窗户,窗纱上一片白,外面应该天亮了。
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下了床,拿了衣裳匆匆套在身上,便推开门。
太阳还没升高,草叶子上的露水还未蒸发,顾芝芝眼睛在后院里四处望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人的影踪,但她心里知道,附近有暗卫一直保护着自己,忐忑的心跳便略平缓了些。
打了井水,匆匆洗了个澡,赵氏也起了。
母女俩一起乘着马车去了食肆开店,想起昨日答应了鸣鹤楼的酱料还没取来,自己又不能出京城,思索片刻,便决定雇一辆骡车,让吉祥替自己去旭冬镇跑一趟。
吉祥欣然同意,坐上骡车便去了。
顾芝芝在食肆这边等着,骡车走得稍慢,过了晌午才回来。
食肆生意忙碌,顾芝芝让骡车把酱料卸在食肆小院里,一直忙到了下晌歇店,才将酱料搬上马车,和赵氏送货去鸣鹤楼。
鸣鹤楼是大酒楼,会忙到夜市关了才歇店,因此,傍晚时分正是生意火旺的时候,顾芝芝将马车停在了路旁,让门口迎客的店小二喊了采办出来。
采办拿着契纸出来,一一清点过,确定对上了数目,又谨慎地验过货后,爽利地在契纸上按了押,交给顾芝芝,笑道:
“有劳把货物送进后院里,请随我来!”
顾芝芝唇角含笑,点了点头,驭着马车跟采办绕到后院里。
顺利做成了一笔生意,母女俩心里都暗暗高兴,没注意街对面的茶寮里,有两个人正虎视眈眈盯着她们的马车。
一个蓄着胡须的男人目光带怨,低声问:“就是那两个女人?”
“是……”身旁小厮模样的男人急忙点头:
“掌柜的,可别小看那俩娘们儿,我听说连郡主府都用了她们的酱。不知道其余两家茶酱行,咱们宝丰行的生意被她们抢去了不少……”
“哼,盯着她们!”
被喊掌柜的男人胡子一吹,看见马车从鸣鹤楼后院出来,迅速站起身追了上去。
看着马车离开闹市,进了乐水巷,两个男人站在巷口阴森森瞪了几眼,嘀咕了一会儿,便跨步离去。
见那两人并没有要伤害母女俩,暗处里的长胜便按兵不动。
在担忧和忐忑中度过了三四日,这几日,日子平淡如水,仿佛那日的刺杀是一场梦一样。
顾芝芝一边提心吊胆,一边又暗暗抱侥幸心理,心想也许是陆锦承悄悄将事情摆平了,不知明日能不能去酱坊那边,她已经好几日没出城了,近几日将仙鹤露装在小瓶里,说是从附近寺院里求来的平安水,让赵氏带去悄悄滴进酱坊的水缸里。
长久下去不是办法,明日《酱酱酿酿》就要正式开店了,彼时酱坊的工作量肯定会加大的,她不能一直躲着不去酱坊。
思考过后,顾芝芝离开食肆回了家,对着空落落的后院小声喊了几声长胜的名字。
长胜悄无声息现身,站在顾芝芝身后低声道:
“姑娘喊我何事?”
顾芝芝吓了一跳,转过身,拍了拍胸口,低声问道:
“长胜,我看最近几日都风平浪静的,是不是能隐瞒过那个人了?”
闻言,长胜想也不想,摇头道:
“姑娘是想去旭冬镇么,万万不可,他们还没放弃查探,在对方有下一步举动前,还是留在京城里为好。”
话说得很清楚了,警戒尚未解除,要沉得住气,该怎样生活就怎样生活。
顾芝芝微微吸了一口气,点头:
“明白了。”
出了家门,才回到食肆,恰好就遇上了鸣鹤楼过来谈生意的采办。
“这几日试用的新酱料不错,鸣鹤楼决定和姑娘签长契,以后每个月按时送酱料到鸣鹤楼,每种酱料暂定在一百坛……”
这又是一笔大生意,顾芝芝欣喜不已,忙迎了采办去斜对面的酱铺子详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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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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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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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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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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