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闹市,几辆马车分道扬镳。
回到侯府,陆锦承一进入房内,立即屏退四下,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大步流星走到床榻边,脱了长靴,换上一双轻便的短靴。
长靴靴筒硬邦邦的,被扔到地上,发出轻微的闷响,陆锦承眼眸略瞥了一眼,神色烦闷,不安地在房内来回踱步。
等了许久,长风终于回来了,站在门外轻轻扣响房门。
“进!”陆锦承嗓音低沉,还没等长风站定,立即低声问:“查到了?”
长风急忙躬身垂首:“回禀主子,那姑娘住在乐水巷最后一户,属下亲眼看见她们母女俩进门才回来的。”
陆锦承默默记下地址,意味深长打量了一眼他的身材,低声道:
“拿一套你平日穿的衣衫过来。”
长风一怔,脸色疑惑,“主子,您要属下的衣……”
话音未落,立时收到了一记凌厉的眼刀,他急忙将头垂低,“是!”
片晌后,长风拎回来了一个包袱,陆锦承将长衫拿起来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微微蹙眉。
短了些,但凑合着用吧。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解开了腰带,将身上的外衫脱去,往床榻上一抛,便拿起长风的衣服往身上套,一旁的长风看得目瞪口呆。
陆锦承凉凉扫了他一眼,薄唇微抿,“你出去守着。”
衣裳很快便穿戴好,他垂眸看了看自己,视线落在短了一小截袖口上面,眉心微拧,将窗户推开一条细缝,旋即又顿住,转身勾起书案上的面具,覆在脸上,这才悄无声息翻跃出去。
穿梭过街巷人潮,他快步进了乐水巷,径直站在最后一户人家面前,抬起手,正欲敲门,眼睛倏忽落在门锁上面。
她们不是回来了么,怎么又落锁了?
他动作一滞,门后就响起了一阵剧烈的犬吠声。
“汪汪汪——汪汪!”
三只狗用爪子挠着门板,疯狂叫唤,声音此起彼伏。
陆锦承眉角一皱,下意识就抬起视线,紧张地四下张望了一圈,为免麻烦,他只好离开。
听见脚步声远去,门后的狗吠声也渐渐停了。
没多久,巷口又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顾芝芝和赵氏进了乐水巷,掏出钥匙开了院门,门口三只狗立即晃着尾巴扑向两人,亲昵地用毛绒绒的脑袋蹭着两人的腿。
“乖,去玩吧。”赵氏上了门闩,逐一摸了摸它们的狗头,跟着顾芝芝的脚步迈进了堂屋。
“芝芝,你回房歇会儿吧。”赵氏将手中的药包放在桌上,倒了杯水饮下,“娘待会儿熬好了定惊茶再喊你起来喝。”
一路回来,母女俩的脸色都不太好,赵氏以为她是和自己一样被惊吓住了,急忙推了推她的胳膊,催促她回房睡觉。
顾芝芝沉着脸色,轻轻摇了摇头,径直拿起药包走向后院,低声道:
“娘,我没事,我去煮吧,你去休息一会儿。”
赵氏面色略微犹豫了一下,便起身回房了,她是真的吓到了,到家后心脏仍然砰砰跳得厉害,母女俩便又出去附近的药铺抓了一帖定惊茶回来。
拿着茶包,顾芝芝穿过堂屋的小门,到了后院。
她心情不好,心口像压着一块石头似的,沉闷闷的,因此,一路低着头进了小厨房,也没注意到后院的院墙上,翻进来了一道峻拔矫健的身影。
前院有狗,陆锦承便绕到了僻静的后院,倚着墙等着。
听见后院有动静后,他身体瞬间站直,银色的面具遮住了半张脸,薄唇微微抿直。
他仰起下颌,后退几步,倏地一个助跑,纵身一跃,双手便牢牢吊在院墙上,双脚在院墙上蹬踩了两下,整个人便轻轻松松坐在了墙头。
恰好此时,顾芝芝拿着锅从小厨房里出来,蹲在水井旁,打水刷锅。
见到她,陆锦承紧张得呼吸不自觉一滞,下意识就想跳进院里找她,但手掌刚撑在墙头,动作又突然顿住,有些犯愁。
她在金光寺已经受过一次惊吓了,毫无防备闯入她家里,她会不会被自己吓一跳。
这么想着,他决定还是想出声提醒一下她,但刚张口,她就已经端着锅转身进入厨房了。
陆锦承抿唇:“……”算了。
不再犹豫,手掌撑在身侧,一个借力,人就稳稳落在了院里,长腿径直迈向了小厨房。
顾芝芝坐在灶前的矮凳上,杏眸里没有焦距,麻木地往灶里塞木柴,倏地厨房内光线一暗,余光瞥见门口多了一道阴影。
她沉着脸转头,毫无防备看见自家院里突然闯进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她双眼骤然睁圆,吓得低低惊呼了一声,整个人从矮凳上跳了起来。
“铮——!”
她随手便将一旁的菜刀攥在手里,锋利的刀锋对准了门外,全身紧绷:
“什么人?”
虽然对方戴着面具,故意遮住了脸,但她一眼就认出身影,是个男人没错!
“别怕……”陆锦承急忙后退了两步,“我……”
“这京城的梁上君子胆子这么肥吗,光天化日之下就闯进别人家门?”顾芝芝害怕得心跳加速,但脸上表情绷直,尽力使自己看起来凶悍泼辣一点,警告道:
“再不走,我喊人了!”
她心惊肉跳,租下这间房时,她和赵氏两人特意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房子门窗都牢靠,连院墙也比她们村里的房子要高出许多,这才放心住进来的……
没成想,刚住进来第二天,家里就遭了贼!还是大白天!!
天子脚下,这京城里的贼都这么猖獗放肆吗?
没想到竟被她当做贼看,陆锦承薄唇扯出一抹苦笑。
他正要解释,顾芝芝突然眼光一凝,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这一身衣衫,和金光寺里拿剑指着她的侍卫好像差不多,但身量不一样。m.χIùmЬ.CǒM
她眉毛一皱,一脸疏离,冷声问:
“我认得你这身打扮,是你们高贵的陆锦承世子派你过来的?”
她话锋带刺,唇角嘲弄勾起,左脚轻轻将燃烧的木柴往灶里踢了踢,拿着菜刀大步踏出门口,刀锋直逼近他。
她微微仰起小脸,瞪视着他:
“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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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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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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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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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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