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烈日炎炎,如同熔炉炙烤大地。
顾芝芝一只手牵着狗绳,一只手搀扶着赵氏下商船,在码头附近寻了一间食肆坐下,人和狗都吃了一顿热饭菜。
填饱了腹部后,赵氏精神变好了许多,脸色也不似在船上那么苍白了:
“吃了好几日干粮,嘴巴都淡了……”
饭后,踩着街旁屋檐的阴影慢慢散步,偶尔有风扑面,带着一股暑热,炙得人身体出了一层薄汗。
此处是码头附近,来往多是码头工人,随处可见一个个晒得黑黝黝的健壮男人,扛着货物步伐匆匆,人流混杂。
母女俩不敢逗留太久,买够了干粮,往竹筒里灌满水后,便牵着狗准备回船上。
登船时,人群右侧忽然发生一阵骚动,母女俩下意识循着声音往那边瞥了几眼,发现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不知在翻找什么,蛮横粗鲁地将挡在前面的般抬工人拽到两旁,恶狠狠地一个个瞪视过去。
货物散乱,翻倒在地,引起劳力们的不满,两拨人当即互相推攘了起来,倏尔,那群凶恶之徒直接拔出了腰间的刀,横在身前,劳力工人们气势顿时便蔫了下去,如同鹌鹑,敢怒不敢言。
“娘,咱们快走!”顾芝芝眉心微微拧起,推了推赵氏的胳膊。
赵氏会意,急忙加快速度,登上了商船,站在高高的船只上俯视着地面发生的混乱。
“那群是啥人啊,太过分了!”她眉心紧皱,在顾芝芝身侧低喃:
“把别人的货推翻了,还拔刀,还有没有王法了……”
四周有不少乘客,也意识到事情不妙,争先恐后地回到了船上,趴在栏杆往下望,七嘴八舌议论着。
顾芝芝目光淡漠盯着地面,那群人目标明确,见到男人就拽着审视一番,像是在找什么人。
“芝芝,娘一上船就感觉头晕,先回房了。”赵氏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
被拉回神,顾芝芝立即抬步扶着她回去,被赵氏拦住了,她摆了摆手掌:
“不用扶,我自己回去就成。”
知道女儿不喜欢呆在仓房那么狭小局焖的地方,她将狗绳和干粮接到手里,便独自离开。
顾芝芝换了个位置,走到船只阴影下,倚靠着墙,目光幽幽盯着被阳光晒得有些刺目的江面,心里默数日子。
初七了,还有八天,就能和陆锦承见面。
思及此,她神色倏忽一怔,才察觉今日似乎是七夕。
她心里无声叹息,牛郎织女都相会了,而她和陆锦承却还相隔千里,唉,异地恋真难受!
他在信上只报喜不报忧,也不知道他回京后过得怎样……
心里胡思乱想着,太阳一点一点往下坠落,远处的江面波涛滚滚,偶有船只缓慢驶过,云彩被阳光染成了橘紫,在水天交际处翻滚,折射在水面上,映出一片绚烂的晚霞。
“女的滚开,男的过来!”
几道张扬跋扈的嗓音骤然响起,船上顿时混乱一片。
顾芝芝思绪被打断,缓缓转过目光,便见到船上人乱做一团,纷纷向两侧避让,顿时,她双眸微凝,看见了在码头上寻人的那帮凶徒。
紧接着,附近的商船也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那些人见着男人,就一把抓住别人胸前的衣襟,顾芝芝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男装打扮,不想节外生枝,身体贴着墙,悄无声息绕开了那些人,快速下了木楼梯,往底层的仓房去。
阳光鲜少能透射进底部,光线昏暗,她刚下了木楼梯,上面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有人下来了。
站在分岔处,她抬眸分辨了一下方向,放轻脚步离开。
脚步虽轻,但船只毕竟是木制的,她一走动,脚步声立即“笃笃笃”地响了起来。
倏地,她身体一滞,鼻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光线很暗,然而,离她两三步处就是一个角落,那里站着一个峻拔的黑影,她视线一转,便和藏匿在角落里的人对视上了!
顾芝芝反应很快,淡淡地低垂下双眸,佯装什么也没瞧见,若无其事继续朝前走去。
不知为什么,即使在昏暗的环境里,即使已经和藏匿在角落里的人已经擦肩而过,但她隐隐觉得,身后有人在注视着自己,那视线如影随形,让她不安。
到了拐角,顾芝芝接着转身时,眼睛顺势在身后巡视了一圈,没人跟着自己,她这才安心数着仓房的门,来到属于自己的那一间。
“吱呀——”
推开门时,憋闷的仓房过道里竟起了一阵风,拂过她的脸颊,紧接着,高大的黑影快如闪电般蹿进了她房内!
“汪汪汪汪——!!”
仓房内的三只狗立即大声吠叫了起来!
顾芝芝心脏一紧,立即追进房内。
房内燃着灯盏,蓦地,她便和一个陌生男人的目光对撞上!
“嘘!”男人捂着右臂,血液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流淌,汇聚到指尖,凝聚成一滴猩红的血珠!
“让你的狗闭嘴!”他唇色苍白,喉咙里像含着粗糙的砂粒,嗓音低沉沙哑!
顾芝芝站在原地不动,杏眸牢牢定格在他脸上,和他对峙着。
房外很吵,像是许多人同时涌动,一双双脚踩在木制地板上发出的“咚咚”声。
这时,赵氏从睡梦中被吵醒,从床榻上爬坐起来,一抬头,就发现房内多出了一个人:
“发生啥事……啊,你……你是……唔!”
她下意识惊呼尖叫,却在下一瞬,被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嘴巴。
“噤声!”男人单腿跪在床上,带血的手紧紧捂住赵氏的口鼻。
“你放开她!”顾芝芝一惊,下意识上前两步。
男人目光凌厉,瞪了顾芝芝一眼,目中带着威胁,嘴上却道: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暂避一下,倘若把外面的人引过来,我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
“汪汪——汪——!!”
三只狗脖子都套了绳索,被栓住,拼命地往前蹿着,越吠越凶狠。
顾芝芝急忙走到阿黄身侧,蹲身摸了摸它的狗头,让它们别叫唤。
犬吠声停了,然而,门外却传来了凶恶的呵斥声,隔壁的房门被拍得砰砰作响!m.χIùmЬ.CǒM
顾芝芝心一凛,立即起身扑向房门,将门闩上。
紧接着飞速抱起团在一旁的被褥,大步走向床榻,目光冷冷盯着那男人,压粗嗓音:
“放开我爹,他们马上就要过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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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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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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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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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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