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顾芝芝双眸里缓缓划过一抹低落,低下头,两根食指轻轻搅和在一起,犹豫着开口:
“可是……娘,我们以后一辈子都住在村子里面吗?”
“不住村里咱们盖房子做啥?”
赵氏双手捧着顾芝芝的脸颊,轻轻往上托,看清了她小脸上的失落,不禁皱起眉心问:
“芝芝,你告诉娘,为啥想搬出去?”
“我……”顾芝芝头被固定在赵氏双掌里,对视上她探究的视线,微微咬住唇瓣,纠结着开口道:
“村里太穷了,出入一趟都很不方便,从明日起,不止我要出村卖酱料,你也会出摊做小生意,我们带一大批东西在村里行走,落入一些有心人的眼里,说不定会揣测咱们多有钱……
娘,财不外露,咱们只有两个女人住,这么下去,我怕会招贼上门……”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陆锦承了。
搬迟早她也是想搬出去的,若是没有陆锦承,搬去哪个城里定居都没关系,但现在她心里住进了他,便优先考虑京城了。
“再说了……”沉默了片晌,顾芝芝睫羽轻颤了颤,观察着赵氏若有所思的表情,继续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娘,留在村里,也意味着顾家和赵家那些人永远要和咱们纠缠不休,即使咱们有心避开那些人,可腿长在别人身上,他们要是三天两头就上门找茬,你觉得咱们能有安稳日子过吗?”
赵氏眉心拧起了一抹忧虑,抬手轻轻按住太阳穴,有些头疼,无奈道:
“唉,我……考虑考虑吧,搬家不是小事,更何况是搬去京城,天子脚下,咱们人生地不熟……”
赵氏脸色凝重,她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附近几个镇子罢了,女儿突然间告诉她想搬去京城那么老远的地方,她当真有些心慌无措,霎时间不知该如何决定。
顾芝芝没打算逼她立马给答案,缓缓站起身,轻声道:
“这件事不着急,去京城花销那么大,咱们起码得攒几百两银子才敢去,以后再说吧,对了,娘,明日就出摊做生意了,食材那些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赵氏怔忪了一下,被转移了注意力,嘴角登时牵起一抹温柔的笑,点头应道:
“明儿早些起就成了,没多少东西要准备的,对了,得做好这双手笼子,明天出摊时要用的。”
说着,急急抓起针线笸箩里的东西,一边继续缝做,嘴里一边絮絮叨叨聊了开去。
提起出摊的事情,赵氏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似的,一双眼睛里泛起晶莹的光亮,脸上笑吟吟的,充满了期待。
顾芝芝双眸落在她脸上,唇角也不由自主轻轻勾起,顺势和她谈了一会儿话,便回了卧房。
闩上房门,坐在梳妆桌面前,她心念微动,桌上便出现一面镜子和一瓶卸妆水,几片薄薄的卸妆巾。
卸妆巾蘸湿,轻柔在脸颊上慢慢晕化打旋儿,卸完妆后,起身拿了一套衣裳进浴房,沐浴完,赵氏的手套也正好做完,母女俩便回吹熄了灯火,摸索回各自的卧房歇息了。
侧躺在炕上,顾芝芝枕着自己的手臂,双目在黑暗中幽幽发亮,盯着窗外的一弯皎洁的银月,心绪沉重,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一会儿出现陆锦承的身影,一会儿又不禁为以后的生活感到忧虑。
严凌风说得没错,她确实冲动轻率了些,如果赵氏考虑过后,仍然不愿意搬去京城,那她该怎么办?
越想脑子越乱,微风一阵一阵地从窗口灌进来,吹得她脑子有些发麻,索性将被褥蒙住头,强迫自己摒除杂念睡觉。
夜沉沉,月沉沉,心事也沉沉。
次日起床,顾芝芝悄悄拿镜子一照,就发现自己眼底出现了两片淡淡的黑眼圈。wWW.ΧìǔΜЬ.CǒΜ
低叹了一声,她皱着眉将镜子收好,穿上衣裳出门。
外面天还沉着,但灶房里已经亮起了火光,屋顶上方的烟囱里冒出了浓烟,风一吹,立即散在了黑蒙蒙的天色里。
顾芝芝走过去,和灶房里的赵氏打了声招呼,就迈步去西院那边,从水井打了水,拿出牙刷刷牙。
洗漱完毕,用钥匙开了西院的房门,将小摊车拉出来,浸湿帕巾拧干,仔仔细细将车面擦过一遍,又抱了木柴放进摊车的底柜里。
“芝芝,过来帮帮忙……”赵氏的嗓音从东院那边传来。
顾芝芝拍了拍掌心的木屑,步履匆匆跑过去。
赵氏站在灶房门口,抓着帕巾擦汗,顾芝芝走到门边往里面一瞧,便见到里面已经煮好了一大锅白粥,冒着腾腾热气,后灶上叠放着高高的蒸笼。
两人将那锅粥抬到西院,放在了小摊车上面。
小摊车桌面的左边,有一个圆圆的坑,专门用来放锅的,底部挖空,有一个特制的铁匣子,像个小灶一样,木柴往里面一填就能烧火,下层再镶了一层铁板和一层木板,防止火星掉落,又能隔热,不会烫伤人。
小摊车底部还有一块承重板,两旁有柜子,容量很大,能放下很多东西。
赵氏手指压在锅盖上来回移动了一下,确认盖严实后,拍了拍手掌,满意笑道:
“芝芝,你去夹腌菜,娘再把那几笼馒头端出来就能出门了。”
“好!”
顾芝芝颔首,紧跟她的步子,一同回到灶房,拿了陶盆和一些碗筷折返回去,碗筷放进摊车的柜子里,便提着陶盆进房内,找到腌咸菜的两个坛子,夹了两大盆腌菜出来。
赵氏头一天出摊,心情忐忑,不敢做花里胡哨的东西,怕卖不出去浪费了,因此,只简单煮了一大锅白粥,蒸了几笼粗粮馒头,还有一些腌菜……
深呼吸了一口气,招呼顾芝芝道:“闺女,咱们走了!”
顾芝芝跑去将院门拉开,赵氏双手按在小摊车的扶柄上面,一用力,摊车的轮子便发出沉闷的碾压声,缓缓出了家门。
顾芝芝锁好院门,一转身,目光便下意识望向隔壁院落,眸底不禁划过一抹黯然……
昨天上午,陆锦承还住在隔壁,她只要走二三十步路,就能见到他,可今日,那里面已经变得空荡荡了吧?
不知怎的,她的心突然也仿佛被挖去了一块似的,变得空落落的。
从春风镇去京城的路有多远,需要几日才能抵达呢?他伤势才刚痊愈就长途跋涉,身体能熬得住么?
心里纷乱如麻,顾芝芝双眉渐渐紧皱了起来,杏眸盯着前方紧闭的院落,刹那间触景生情,脑海便被陆锦承的身影填满——
他的一颦一笑,他捧起她的脸低头珍而重之亲吻她的唇,和他相处时的一幕幕,不停从她眼前闪过。
她不禁有些失神,怔忪间,竟看见那两扇院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
登时,顾芝芝睁大双眸,脑海里闪过什么,双腿一抬,立马就飞奔过去!
赵氏推着小摊车,一扭头,发现自家女儿“嗖”的一下,像只兔子似的从眼前飞速跑过,直冲向隔壁的院落:
“芝芝,你去干啥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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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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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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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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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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