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索的力道将女人往岸边拉扯,幸好是在水里,有浮力,否则,这么扯法,她就算不马上淹死,也得马上被人勒死!
快速将人拉近岸边,水里的重力和岸上的重力完全不同,顾芝芝只将人拉靠岸,就蹲下身双手利索地把女人脖子上的绳圈解送。
绳圈是活结,只要用力往两边拉扯就开了,接着,顾芝芝拉住女人的双臂,憋足了劲儿地拖到岸上。
“喂……”顾芝芝双手轻轻拍打着女人的脸颊,声音急切:“醒醒,不要晕,不要晕!”
啪啪啪啪——
岸边,浑身湿淌着水的女人,像一尾将死的鱼一样,艰难大口地喘气,脸颊被扇得啪啪作响。
女人:“……别……别打了……咳咳咳……”
她口中断断续续说出一句话,旋即翻身趴在地上吐了几口潭水,狼狈不浪。
见她吐了水,顾芝芝身体仿佛陡然间被抽去力气一般,双手无力地垂在腿上,长长舒出一口气,心脏咚咚狂跳:
“万幸,把你救回来了!”
她抬手一下一下抚着胸口,手掌湿淋淋的,粘了沙土,混合成黏糊糊的湿泥,她一摸,胸口的衣衫上尽是一片脏污。
女人喘过了气,恢复了稍许力气,抬起头,眼眶哗啦啦夺眶而出,哀泣道:
“救我做什么,让我死了算了,呜呜呜……”
她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上下都湿透,脸颊上分不清是潭水,还是泪水,在阳光照耀下,脸部恍若水光粼粼,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神色伤恸。
顾芝芝懵了。
她睁大双眸,诧异万分问:“你刚刚……是投潭自尽?”
女人不理会她,一个劲儿地伤心嚎啕,哭得几欲抽抽过去。
顾芝芝悄悄从空间掏出帕子,递到她手边,有些手足无措:
“喂……你别哭了,有什么事情看不开啊?喂,喂听见没有,别哭了……”
女人哭得很大声,顾芝芝用平常声调和她说话根本不凑效,她最后索性趴到女人耳边,拔高声音吼道。
女人打了个哭嗝儿,耳朵几乎被震聋了,赶紧挪离她远一些,扯过她的帕子擦脸,哭声小了很多,抽抽噎噎道:
“你不该救……救我的,我……我去投河……嗝儿……怕污染下游……的村子用水,才……跑来水潭这儿……嗝儿,呜呜,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没用……我现在提不起勇气死第二遍了,呜呜呜……”
顾芝芝:“……”
心里一阵无语,看她打嗝打得厉害,不由自主抬起手掌轻轻拍打她背脊,轻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村子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自尽?”
“我叫春柳……”女人用帕子捂住嘴唇,低声抽噎道:
“我也是谷满村人,几年前嫁去了下饶村,可最近我那男人被衙门抓了,呜呜呜……”
听到此处,顾芝芝表情怔忪了一下,脑海里飞快搜索记忆:
下饶村,衙门。
附近村落里,最近被抓去衙门的,除了李寡妇和罗宝根外,就没有别人了……
顷刻间,顾芝芝已经知道了她是谁了,遂问道:
“你是不是冯阿婆的女儿?”
闻言,春柳扭头望了她一眼,眼底闪过讶异,随即,又自嘲般露出一抹苦笑,道:
“呵,果然,罗宝根做的那些混账事,果然没人不知道的。”
她低下头,手掌颓然地在地上抠出了一手污泥,恨恨道:
“你说,我哪里做得不好,嫁给他几年,每日辛辛苦苦操持家务,孝顺公婆,照顾一双儿女,我做到这份上了,他还有哪里不满意,为什么要去偷人?偷人也算了,为什么要闹得人尽皆知?!”
用顾芝芝的帕子擤了一下鼻涕,她泪水又冲刷下来,悲从中来:
“出事后,你知道我婆婆是怎么说我的吗?
她说,我连个男人都看不牢,害她儿子坐了牢,每日啥也不做,尽和村里的几个长舌妇,杵在家门口你一句我一句地指责我,可这真是我的错吗?呜呜呜……”
她泣不成声,连连擦了几次鼻涕后,含着哭腔,才又继续道:
“我实在受不了了,一气之下带着孩子跑回娘家住,可是,为什么我娘和我几个弟弟,非但不理解我心里的苦,反而劝我回下饶村去,呜呜呜,就因为我是女儿,嫁出去了,就和泼出去的水一样了?我嫁人了,难道就不是她的女儿,不是他们的姐姐了吗?”
好不容易说完,春柳心里又袭上一阵悲痛,手掌捂脸,又嚎啕大哭了起来。
顾芝芝目光哀戚,心里百感交集,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没错,错的是他们……”
春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水模糊反驳道:
“不用安慰我了,你一个小姑娘,发髻都没挽,又怎么可能知道我心里的感受,我在这世上,夫家骂我,娘家不收留我,我除了死,还能做什么……”
顾芝芝:“……”
眼看她越哭越伤心,又有嚎啕之势,顾芝芝急忙拽住她胳膊,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道:
“那就靠你自己活下去!活给那些看你不顺眼、不理解你的人看,你以为你死了,她们会愧疚吗?不会,她们只会怨你自寻短见,将两个孩子当成包袱一样抛给他们……”
提到孩子,哭得直抽抽的春柳猛地呆滞住。
是啊,她死了,她那两个娃儿可咋办啊?
她以手掩面,抹掉脸上的泪水,泪眼婆娑望着顾芝芝,喃喃问:
“可是,说得容易,我只是一个女人而已,我能有什么办法活下去……”
顾芝芝无语,很想提着她的耳朵,在她耳边问:
“女人怎么了,是比男人缺胳膊了,还是瘸腿了?平日里男人们下田,你下吗?”
闻言,春柳怔怔点了点脑袋。
“那不就是了……”顾芝芝吐出一口气,道:
“但罗宝根下完田回家会煮饭吗?不会吧,而你呢,又会下田干活,又会操持家务,还要照顾两个孩子,你付出了那么多,哪一点比男人差了?怎么会认为你不能靠自己的双手把日子过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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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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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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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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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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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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