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后,他仍旧在阴凉处躺着。这回素雅早有准备,给铺上了凉席。
他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睁眼,看眉头时不时紧皱,似乎在思考什么。
女孩子们都没有靠近他,唯独姜萍是个例外。
她悄然走到楚浮白身边,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驸马在想什么?”
楚浮白睁开眼睛歪头看她一眼:“没什么,胡思乱想而已。”
“眼下驸马还能胡思乱想?你有没有想过怎么才能让奕城恢复往昔?”
“这不是我考虑的,我要是办了,要那些官干嘛?”
姜萍想了想道:“驸马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不是也有,是很有。我一生最高光的时刻,也就是手底下管着二三十个人而已,让我治理一座城市?太看得起我了,毁了还差不多。”
姜萍笑道:“驸马何必妄自菲薄?你的能力我们是有目共睹的。”
“有目共睹个——噗儿啊!我还真不是跟你客气,我是真没那能耐。人呐,贵在有自知之明。”
“驸马可以说说接下来的打算吗?”
“接下来啊?老老实实留在王府,给你们做做饭,没事和你们耍耍。”
姜萍摇头,她可不相信楚浮白会这么做,毕竟他要主持大局呢。
各种细节可以交给官员来办,大方向还是要他来把握的。
“驸马真不打算出去吗?”
“大姐,我杀了一千多人呐,谁没个三亲六故?万一找我报仇怎么办?”
姜萍又被楚浮白的话惊到了:“驸马也怕死吗?”
“废话,谁不怕死?我都打算好了,没必要不出门,省的被人报复了。”
姜萍微笑道:“可是不出门就安全吗?真的安全吗?”
她指的当然是潜伏在楚浮白身边的崔玉奴。
楚浮白猛地坐了起来,可恶,又忽略那个崔玉奴了。
他思忖片刻道:“姜姑娘,能帮我把崔玉奴叫来吗?”
姜萍点头答应,但又问道:“驸马是打算开诚布公吗?合适吗?”
“人和人之间的误会通常产生于彼此的不理解,而不理解往往产生于不了解和不信任,不了解和不信任的根源在于不沟通。所以我常常会对身边的人说,有事别藏在心里,裂隙可以有,但因为误会产生的裂隙是最不值钱的。”xǐυmь.℃òm
姜萍赞叹道:“天下人若都能像驸马这样,世上哪还有那么多争斗?驸马稍等,我这就帮你把崔玉奴叫来。”
很快姜萍就来到了楚浮白身边,她可不敢直接坐下,只站在旁边恭敬的行礼并问道:“驸马,您找我?”
楚浮白这才睁开眼并坐了起来,摆手道:“去给我倒杯茶来。”
崔玉奴赶忙端了一盏清茶过来,楚浮白抿了一口,笑道:“每次让你帮我做事我都会感到非常骄傲。”
崔玉奴忙道:“驸马买了我,我是驸马的人,伺候驸马也是应该的。”
楚浮白直想逗逗这个女人,便笑道:“那你晚上到我房间侍寝吧。”
崔玉奴愕然,忙说道:“奴家新寡,求驸马给我点时间。”
楚浮白躺了回去,拍拍身边的凉席道:“坐,我有点事跟你说。”
崔玉奴忙道:“奴家不敢,驸马有何吩咐?”
“又不是没在我旁边坐过,有什么敢不敢的?我会吃了你啊?就算我想吃你也得有那个本事不是?坐吧坐吧。”
崔玉奴这才坐了下来。
楚浮白侧身躺着,盯着崔玉奴的俏脸,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崔玉奴一怔,道:“驸马贵人多忘事,我是崔玉奴啊。”
“我说的是真名,你埋在我身边做卧底,用的不会是真名吧?”
崔玉奴正要否定,但见楚浮白一脸微笑,便轻轻伸手,按住了楚浮白的心口,那张寡淡的寡妇脸也突然增添了许多媚气:“驸马不怕我杀了你?”
楚浮白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
他笑道:“还好无垢想的周到,走之前请来了姜萍。”
崔玉奴冷酷的道:“姜家的天才确实厉害,不过我要杀你,只怕她也救援不及。”
楚浮白握住了崔玉奴按在他心口的小手。
崔玉奴一怔,想要抽回却又停住了,她媚笑道:“你胆子可真大。要知道我稍稍吐露一点内息,就能让你心脉俱碎。”
“我心脉俱碎,你可就拿不到大罗境传承了。”楚浮白微微一笑,“你不会真的相信蜀王会把传承完整的给你吧?就算他给,你觉得你能逃出这个院子吗?我倒不介意用我的小命赌一把。”
“驸马就不怕赌输吗?姜萍和朱家姐妹联手,确实会有点麻烦,但也不是一定能留下我。”
楚浮白握着崔玉奴的小手从心口拿开,道:“这样好看又柔软的小手不应该用来杀人。”
崔玉奴甩掉楚浮白的手,道:“驸马真想试试吗?”
“我当然不想,不过我倒要劝你想一想:杀了我,有什么后果?可以肯定的是,你拿不到大罗境传承,不管是我手上的还是蜀王手上的,你不仅拿不到而且还会被官府追杀,甚至可能会被三道五家追杀。为了杀我一个不相干的人,放弃大罗境传承,下半辈子只能隐姓埋名,值得吗?”
所以不是楚浮白不怕死,而是他清楚的知道崔玉奴不会杀他。
崔玉奴多少有自己被拿捏了的感觉,她有点生气,毕竟没有谁会喜欢被别人拿捏。
她冷冷的道:“驸马想要什么,不妨直说。”
楚浮白平躺,悠哉的翘起二郎腿,笑道:“说真的,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无所谓,我挺喜欢崔玉奴这个名字,你把这个名字当成我的真名好了。驸马何时发现我另有目的的?”
“在你来之前。”
“姚臻远给你通风报信的?”
“还没来得及见姚臻远。不怪你,是世子派你来的方式太幼稚,这可不是我评价的,是我朋友说的。”
崔玉奴叹道:“可惜那三条人命了。你明知我是世子派的,还敢让我留在你的身边,胆子可谓不小了。”
楚浮白笑道:“怎么说呢?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是武人。”
崔玉奴两眼紧盯楚浮白,平静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武人的?我的功法最擅长隐匿,我相信无垢和莫史丽也不能察觉我会武功。”
楚浮白忍俊不禁,笑道:“说来可笑,是世子告诉我的。”
崔玉奴愕然,这怎么可能?难道世子和驸马已经和解了?
楚浮白笑道:“男人如果做了一件自认为很得意的事情,就会忍不住向心爱的女孩显摆,世子也不能免俗。很明显,他并不知道,我和薛南竹早就达成了合作,薛南竹就把他显摆的话全都告诉了我。”
崔玉奴忍不住破口大骂道:“那小子,真是个十足的蠢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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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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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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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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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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