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时,彼一时。
再次来到登州城,程世杰的排场也不一样了。
这一次他带着五十名亲卫,这五十名亲卫分别前后各两队,排成两列纵队,拱卫着程世杰的马车,队首的两名士兵打着两面朱红的锦旗,锦旗上绣着隶书字样,分别是:“登州宁海军守备程!”、“明威将军程”。
当五十名亲卫披着甲铁,腰挂着狗腿刀,手枪长枪昂首挺胸,目不斜视,浩荡荡的向前走,五十只脚同时抬起又同时落下,踏出奇异的节奏,整支部队就像被两根拉得笔直的绳子一样整齐。
特别是这五十名亲卫的脚踩在登州城内的石板路面上,声音格外的清晰,这种独特的行军队列,很快吸引了无数百姓的围观。
当然,百姓还是惧怕军队的,三个月前,在登州城外,登州军屠杀辽东流民的惨案还历历在目。
可是这支不同的军队,沉默的行军,反而让人有一种安心的感觉。等程世杰和他的亲军走过去,这些百姓开始议论起来。
“这是谁带的兵?军纪真严,没有一个人说话!”
“别说说话,连看都不看俺一眼!”
一个风韵犹存的徐老半娘,有些遗憾的说道。
“不识吧,他们是宁海军!”
“宁海军?咱们登州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支军队?”
“登州卫左千户所知道吧?”
“知道!”
“他们其实是千户所的……”
不等这位仁兄说完,马上就有人反驳:“放屁!”
这个年代,宁肯相信母猪可以上树,绝对不能相信卫所靠得住。登州卫是什么鸟样,没有人不清楚!
“这你还别不相信,两个多月前,登州卫左千户所新任程千户带着千户所的军户,把悍匪秦五给灭了!”
“何止是秦五,秦三山,下山虎、钻林豹、草上飞,镇山虎、小李广,但凡能够叫得上名号的土匪,都让宁海军给剿了!”
“这么厉害?”
“你现在再去宁海州就知道了,保证没有敢出来打劫的土匪了!”
“如果每支官兵都像他们这样就好了!多几支这样军纪严明的部队,我们还用得着受这么多苦吗?”
……
程世杰对于这些百姓的议论并不知情,他坐在马车的车厢里,感觉车厢里有些闷热,就随手打开车窗透透气。此时登州城依旧是垃圾成堆,污浊满地。
就卫生这一方面来说,相比宁海城来,登州城更像乡野之地。
马沿着长街继续经向行走。
就在路过兴平号典当行的时候,突然,程世杰喝道:“停车!”
因为程世杰看到一个熟人,说是熟,其实只不过见过两面之缘,那就是在程世杰刚刚来到登州城的时候,见到的刘三。
此时的刘三身着破旧的单衣,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他正哀求着一名身穿劲装的刀疤脸,然而那名刀疤脸却非常嚣张,直接把刘三甩倒在地上。
刘三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捂着胳膊,显得这一下摔得不轻。
刘三此时已经认不出程世杰了,事实上程世杰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他在短短三个多月的时间内,暴瘦了至少五十斤,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简直就想变了一个人。
“程虎!”
“义父!”
“你去问问怎么回事!”
今日不同以往,刀疤脸这样的地痞流氓,已经不配与程世杰面谈了。
不多时,程虎返回在马车前:“回禀义父,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个刘三,为了给其娘亲治病,借了赖五的银子……”
程世杰道:“你去问问多少银子,把刘三的账给他还了!”
“是!”
程世杰并不是当好人,而是他久居宁海城,距离登州有二两四十里,有些不方便,他准备在登州城成立一个办事处,就像后世的地方驻省办,负责一些日常琐事和消息的打探。
就像这一次,莱阳张氏状告他的事情,事前没有半点风声,而刘三却是登州城的地头蛇,在街面上厮混,虽然说不咋的,刘三勤快、憨厚,或许只是缺一个机会。
如果刘三有能力处理程世杰在登州的事情,那就提携一下他,反正程世杰在登州的宅子,空着也是空着。
赖五是地痞,眼力劲儿是有的,程世杰虽然是武官,在文官眼中,武官啥也不是,可是在他们这些地痞眼中,武官可也算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程虎要给刘三还账,赖五也不敢狮子大开口,收了八百钱的本金,利息也不敢要了,直接交出欠条,算是两清。
刘三跪程世杰的马车前,他身上的衣服太单薄了,夹袍子夹层里就没有几两棉花,身子冷颤得直打摆子。琇書網
程世杰下了马车将身上的敞裘披风解下来给披刘三身上:“刘三!”
听着程世杰的声音,刘三这才认出是程世杰,马上又跪下来了。
程世杰拍了拍刘三道:“我想请你以后就专门给我跑腿办事,你意下如何?”
刘三有些激动:“小人……多谢老爷!”
“对了,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程世杰道:“我在登州城有一座宅子,现在还缺些打杂的,若是家里有其他人,一并过来!”
“俺家里还有老娘,还有俺妹子五娘!”
刘三原本兄弟姐妹七个,老大刘三没有见过,因为没满周岁就夭折了,他二哥倒是见过,去年服徭役,去了再也没有回来。老四两年前在码头上被恶狼咬伤了腿,没钱医治,挺了半个月也没有挺过去,只剩下五妹卖给人家当童养媳,六妹体弱多病,只活了三岁,至于老七,现年九岁。
刘三的一家,其实也是明末百姓的缩影。
“把你娘,你妹子接到石桥巷,平时打理一下宅子,活也不重!”
程世杰道:“程虎,你带刘三去安排一下!”
“是,义父!”
刘三此时已经眼泪纵横了,他要下跪,程世杰扶起他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好好做事!”
程世杰直接上车,继续朝着登州府衙门走去。
来到登州府衙门,在彭建洪的引领下,程世杰直接进入衙门中庭。
等了小半个时辰,孙元化带着徐大成走过来。
程世杰躬身道:“门下拜见抚台大人!”
“世杰,免礼!”
孙元化上前虚扶起程世杰道:“宁海军现在训练如何了?”
孙元化起初确实是因为莱阳张氏状告程世杰屠民,可孙元化一调查,结果发现莱阳张氏所提出来的张庄村,户籍居然是墨迹崭新,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官员,孙元化第一眼就认出,这份文牍是伪造的。
在孙元化直接驳回了莱阳张氏的状纸,这就是明显不再给莱阳张氏面子。
在历史上,孙元化也没有想到孔有德会造反,至于偷鸡的事情太小,甚至不值得他去关注,也自然没有维护孔有德。
可眼下不同,大凌河现在已经陷入弹尽粮绝,朝廷已经命他率领登莱新军出征辽东,在这个情况下,程世杰的作用就非常重要了。
他信不过山东都指挥使司,也信不过山东备倭都司,却相信他一手拉起来的程世杰。孙元化愿意替程世杰出头,宁愿驳了莱阳张氏这个地头蛇的面子,那是因为程世杰有利用价值。
事实上,在后世的职场里也是如此。程世杰在瀚钢集团,其实也没有后台,想挤掉他的人不是没有,可问题是,任何一个领导,都希望手底下有各式各样的人才,有擅长阿谀奉承,马屁拍得他们飘飘欲仙。
也需要有人擅长察言观色,可以一个眼神,就领会到领导的意思。当然,也需要会干活,能干事的人,程世杰就是这样一个业务技术扎实的人。
毕竟,任何一个单位,都是需要政绩的,任何单位和组织里,都不能缺少会干实事的人,这样的人要是没了,这个单位或组织就成了一个气球,一戳就破。
领导的智商难道比普通人低吗?
答案是肯定的,他们的智商不低,也不会犯明显的错误。
程世杰道:“宁海军现在训练有素,只是装备暂时还有不少缺额,幸亏抚台大人送去的机械设备,能这些设备吃透,宁海军一定可以成为齐装满员,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虎狼之师,在抚台大人的指挥下,指哪打哪!”
“很好!”
孙元化淡淡一笑道:“世杰,你这一次来得正好,上一次你说要把宁海军要建成为一支拥有步、骑、水师、炮、诸兵种联合的部队,玑在宁海军的骑兵有了,炮兵也有了,铳兵和长短兵都有,最后一个短板就是水师。”
“正是如此,登州府河流密集,虽然有大部分河道堵塞,一旦疏通清理,既可以方便灌溉流域良田,也可以通过水路,迅速将部队调到需要的地方。拥有水师部队,对于宁海军来说,非常重要!”
“本宪将宁海军的这个短板给你补上!”
孙元化笑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蓬莱水城,你也去见见你的水师部曲。”
程世杰道:“门下领命!”
PS:昨天下班太晚,晚上十一点半才回到家中,写了一千多字,居然睡着了,非常抱歉,等会还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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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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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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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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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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