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农村普遍穷,谁家盖瓦房绝对会“艳惊四邻”,到了封顶那天(我们那时候叫“瓦好瓦了”,第一个“瓦”是动词,后一个“瓦”才是名词,是指房顶上的瓦铺好了、房子竣工了),街坊四邻不分男女老幼,都会早早聚过来等着抢喜馒头。
瓦工把最后一片瓦铺好,男主人就会抱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笆斗过来,笆斗内装的是用颜料染了红点的白面小馒头,总数好像应该是72个,其中两个馒头稍大,其他的要小。
包工头郑重接过,踏着梯子送上房顶。
——有南方的朋友说,江苏如皋还要说上梁吉利话,由大匠(木工大师傅,上梁仪式主持人)一边敲斧头,一边爬步步高(梯子),一边说吉利话:胎斧(斧头)一咔(敲)喜洋洋,主家今日建华堂,华堂修在龙口上,大家齐心来上梁。
东屋住的状元郎,金玉满堂谷满仓,门口一棵凤凰树,六畜兴旺牛马壮,上一步一品当官,上二步双喜临门,上三步三阳开泰,上四步四季发财,上五步五谷丰登,上六步六六大顺,上七步七星聚汇,上八步八仙齐至,上九步九子登科,上十步十全十美!子子孙孙,富贵绵长!
这个在我们那儿确实没有。
随着一笆斗馒头的登场,也就到了最高潮。
喜馒头送到房顶,包工头就会大声宣布:“吉时已到!点燃鞭炮,开始撒馒头!”
随后就会有人点着红鞭炮。当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时,负责撒喜馒头的人骑坐在屋脊上,一边用左手扶着笆斗,用右手一把一把地抓起笆斗内的馒头,像天女散花般地撒向人群。馒头有落在人头上的,也有掉在人身上的,还有馒头打在人脸上的……
当炮声止息,撒馒头结束时,撒馒头的人会把笆斗翻个底朝天,以此证明自己没存私心,暗扣馒头。
尽管胡若云家盖的是平房,也还是延袭了这个仪式,不同的是除了72个喜馒头,还在笆斗里装了一大包水果糖,也算是开了这个仪式改革的先河。
小时候印象比较深的关于新房子的仪式还有一个“埋灯盏”。
新房子竣工了,地面还没有硬化处理时,都要在新房子的四个角和房子正中间埋上“灯盏”(“灯盏”是我们那里用粘性很强的黍面蒸熟,捏成蜡烛的模样,可以灌上少许燃油插上捻子点亮。)
整个仪式是这样的:在新房子室内的四个角和正当门的位置各挖上一个坑,到庙上取些土装进升里(“升”是用来挖米面粮食的工具),一路上边撒边念:“借恁土,还恁土,借一丈,还丈五……”回到家把五个“灯盏”点亮摆进坑里,点上香烛,奉上供品,五个人在同一个时间用升里剩下的土把“灯盏”埋上。
整个仪式称之为“谢土家”。
——天地为大,盖房子首先要破土,这个仪式就是感谢管土地的神仙保佑,让房子胜利竣工。
“借恁土,还恁土,借一丈,还丈五……”则是说明有借有还,而且是借了一丈,还了一丈五,说明自己言而有信,感谢的虔诚。
祈祷仙家保佑住进新家后平安康泰。
说到了盖房子,就再说一个与之相关的“讲究”:
那时候,谁家盖了新房子如果暂时不住人,也要在空房子里摆上一双家里男人穿过的鞋子。
老人说,新房子空着就容易招惹精怪入住,摆上双鞋子就是告诉邪祟此房子有人住,少来打扰。
与之相关联的有这样一个传说:村里四哥家里盖好新房子就和老婆去外地打工了,儿子住在爷爷奶奶家,新房子抹了墙之后就一直空着,因为出门走的匆忙,就忘了在房子里摆上双男人穿过的鞋子。
年底回家过年,从爷爷奶奶家接了儿子欢欢喜喜住进新房。
第一夜就没有睡安宁,明明三口人都在床上睡着,朦朦胧胧中却老是听着客厅有人走来走去,还有家具挪来挪去的声音,点上灯出去看又什么都没有,一连几天下去,一家三口都是不胜其烦,眼圈发黑,精神萎靡。
和家里老人说了起来,老人才惊醒:房子一定是被什么仙家或者精怪抢先住进去了,现在故意作妖。
也是请了“大师”作法,重新宣誓了对房子的“主权”,又奉上香烛纸裱,恳请仙家另觅去处。
还有些讲究现在仍然存在,比如说,可以在“当门”(客厅正对门的位置)吃饭,但不能在“当门”睡觉(小时候夏天热,村里人都是开着房门在地上打地铺纳凉)。
因为“当门”不仅是人进出的地方,也是凡人看不见的神仙鬼怪必经的地方,躺在“当门”睡觉影响他们的“交通”。
谁要是不讲这些规矩,随意睡在“当门”就可能遭“鬼压床”:明明觉得自己还没有睡着,可就是浑身动不了,也说不出来话。
所以,凡是家里有上年岁的人,都会在夏天警告家人:可不要睡在“当门”啊!
几十年过去,很多人都不讲这些“规距”了,倒也没有再听说哪里有与之相关的精怪传说。
又说跑题了。
胡起华、赵美荣两口子严格按照规矩一步一步建新房,但在“上梁”的环节有了一些变动:传统的上梁都是在大木梁上系块红布,可这钢筋水泥做的家伙咋往上系啊?
最后,还是奎二爷想了个主意:用红纸代替!买了红纸,请邵老师用毛笔写了:
垒砌基础磐石固,铸浇梁板钢铁坚;
柱顶乾坤家业盛,梁担日月福源长;
喜气绕梁万般喜,春光满院千里春。
让一家之主胡起华规规矩矩贴到了水泥大梁上。
院里对栽树还有一些说法,最典型的就是“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里不栽‘鬼拍手’”!
老人说:“桑”通“丧”,院落前栽桑树大不吉,而柳树性阴,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还有一个说法是,柳树是不接籽的,在房后种植不利子孙,而且“柳”与“溜”同音,栽了柳树会让家中的钱财溜走,聚不住财气。
“鬼拍手”指的是杨树,杨树的叶子长得像手掌,被风吹打时会哗哗啦啦地响,尤其是在风雨的夜里听起来很瘆人,好比鬼拍手的声音,非常吓人。
不知道这些禁忌的说法有没有一定的道理,但在我们老家如今仍然很大程度遵守着,因为杨树是速生林木,长的极快,栽种的很多,但大都是种在田间地头,顶多是在村里的空地上栽种,院子里几乎上没有,柳树基本上也是这种情况。
琇書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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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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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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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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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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