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躲到扁栀这里来了。
扁栀看着他松了吧唧的模样,无语的很。
“新婚生活刚刚开始,就这么避着人家,冷如雪再包容你,心里也不会难过吧?”
顾言坐在地上打游戏的手顿了一下。
“我们会离婚的。”好久后,顾言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扁栀抬起头看他。
沉默了一会儿后,忍不住说:“你那么心疼的人,舍得把她放到别人的手里?”
顾言表情有一瞬间的难过。
不过很快,他转过头朝扁栀笑了一下,“老大,说什么呢,我心疼她什么了,我就是觉得,她小姑娘一般得照顾点人家,今天就是个别人,我也会这么做,怎么就是心疼了,你想多了,我没那意思。”
扁栀压根就不相信。
顾言骨子里,其实跟她一样,就是傲。
傲的人,悲情冷暖这些情绪都看的开,也正因为这样,心里都冷,看着或许瞧不出来,可靠近了就知道,都是隔着一层的,说白了,就是走不近。
除了在意的人,其余的人都能tm的去死。
对冷如雪,顾言可不是嘴上说的小姑娘那么简单。
“我就是提醒你,别对人那么凶,否则日后后悔。”
“呵呵,我后悔什么啊,老大,我真没那个意思,哎,我都不懂了,你们为什么老是说我们两有那啥,回头离婚了,啥都不是,再说了,她那么好的人,日后找的也一定是好人家。”
起码——
顾言的眸光垂在自己的一只腿上。
不会是他这样的人。
顾言心里这样想,可眼神视线总控制不了的跟着人走。
最后,冷如雪自己都有察觉了。
把人堵在楼下,笑眯眯的偏头看着顾言,“你偷看我,被我抓到好多次了。”
顾言不敢看人,双手插兜,表情比夜色还冷,“不是看你,就是职业习惯的打量周围环境。”
顾言今晚喝了点酒,脑子昏昏沉沉的,更不敢看人。
冷如雪不跟他计较他的口是心非,笑着说:“承认喜欢我,也没那么难吧?”
冷如雪其实很聪明。
她的观察力总是敏锐的,综合各种细节,她都觉得顾言喜欢自己。
她觉得顾言不过是因为腿的问题,所以暂时没办法接受自己。
她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可以等,十年,二十年,一辈子,她都能等。
所以,当冷如雪察觉到顾言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心底愉悦,她以为,自己等到的。
可唇瓣逐渐贴近,在即将要触碰上时,顾言还是逃走了。
冷如雪坐在客厅里,落地窗没开,她闷闷的低下了头,第一次觉得——
自己是不是会错意了。
顾言,会不会真的如他所说的,单纯的只是保护小姑娘一般,在保护她。
那一夜,冷如雪没睡好。
早上去医院的时候,来了个病人。
心理引导其实是个很需要耐心的事情,看诊的病人精神状态很差,有自杀倾向,冷如雪开解了很久,从就诊室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很久了。
她到家的时候,家里没人。
顾言通常不会回来,扁栀说,这里送给他们做婚房,可顾言除了偶尔回来睡觉,晚上十二点之前通常是看不到他的。
这里像是一座冰冷寥无人烟的围城,她坐在里面,固执的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顾言这一次跑了很久,后遗症似乎很强。
过了半个多月了,冷如雪才在毒蝎的聚餐里见到他。
他剪了头发,看起来很精神,如果不是这次聚餐,冷如雪想,她或许都没有见到顾言的机会。
桌子很大,很多人围坐在一起,冷如雪下班了之后过去的,之前自杀的病人今天又来了,占用了她很多时间。
她走过去的时候,一下子就看见顾言了,很奇怪,那么多人,她还是一样就看见了他。
顾言是背对着门口做的,冷如雪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那一年,她手术之后醒过来,看见的人。
年少时喜欢上的人,她如今依旧喜欢。
大家也看见她了,顾言身边的人给她让座,顾言拿着烤串的手顿一下,嘴角的笑意也停滞半秒,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引导那位自杀的病患,让她有点累,又或者,她太久没有见顾言了,那半秒钟,让她心里有点难过。
她在位置上坐下来。
这才发现,顾言今天穿了件休闲短裤。
短裤在及膝的位置,将他的整个假肢暴露出来,他之前从来不这样,或者说,他没在冷如雪面前这样过。
顾言在桌子上玩闹着,站起来又坐下去,院子里灯光很亮,一切都看的很清楚。
冷如雪看到的他受伤的那条腿,心里有点难过。
顾言把烤串递给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笑了,“怕了?”
冷如雪刚要开口,顾言又说:“没什么怕的,我一直都是这样的,这条腿就是这样,上面还更丑呢,烧伤的位置一直蔓延到大腿,”说着就要拉起来给人看。
冷如雪安静的坐着,没阻拦。
顾言手顿了一下,抬眸看冷如雪,她的视线很平静,有一秒钟,跟扁栀的视线很相同,是那种无波无澜的安静。
“还真要看啊,”顾言无奈的笑了一下,“给哥留点面子。”
冷如雪看着他,轻声的重复了那个字,“哥?”
“对啊,”顾言笑着吃烤串,还给对面够不到的人伸手推了推面前的盘子,“你之前不是一直喊我顾言哥的么?怎么,现在不认我这个哥了?”
冷如雪抿了一下唇,垂眸半晌,“你跑了这么久,结果,现在叫我喊你哥?”
顾言不敢回头,靠在椅子上吃烤串,没心没肺的样子。
“是啊,不叫哥,叫什么,我跟你爸那么熟了,叫哥多正常啊,哎——胖子,你少吃点,看看你的肚子,哎,给我倒杯酒,我要白的。”
顾言回答了冷如雪的问题,可又想只是抽空回答的,吊儿郎当的样子,很没正形,也似乎没要认真回答她的问题。
就好像,她问的是个非常随意的,诸如今天天气还不错这样的问题。
冷如雪深深吸了口起,轻笑了一声,“嗯,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抬起杯子,对胖子说,“我也想要一杯,”
“啊?”胖子下意识看了顾言一眼,冷如雪轻轻笑了一下,“别看他,跟他没关系。”
这是冷如雪长这么大,第一次喝白酒。
也不是家里不给喝,冷冰凝管她不严,她只是觉得,酒精这种东西没必要,影响医生判断。
白酒的口感浓烈,冷如雪觉得不好喝,闷头喝完了之后,让身边人给她倒了一杯果酒。
那果酒是扁栀自己酿的,度数还挺高,喝完好几杯她发现自己酒量居然还不错。
只不过脑子有点木。
她不想再跟顾言说话,起码今天不想,她吸了吸鼻子,站起来,跟扁栀说了一声,自己先回去了。
扁栀问她:“还好么?”
冷如雪点头,“没事。”
说完摆了摆手,自己往门口走,等人走了,顾言刚刚举起的酒杯跟嬉闹都不见了。
他转头看着往门口走的人,眸光低落的落在地板的某处。
“去看看啊,”扁栀看着二百五就火大,“她喝了好几杯,之前估计都没喝过酒,赶紧跟着去!真要出事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顾言放了杯子,飞快往门口走。
冷如雪其实真的没醉,就是心里有点难过,她知道今天顾言这一遭什么意思。
她回了家,窝进沙发里,困倦的要睡过去时,家门忽然开了。
冷如雪被吓的在沙发上抖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后,缓慢的坐起来。
然后,她看到了顾言。
他张的很好,跟周岁淮不一样,他安静下来的时候,身上总沾染戾气,他也不太爱笑,可笑起来的时候很动人,他嘴坏,要面子,性子看着也吊儿郎当的,说什么都愿意胡说八道。
可她很喜欢他。
她用了催眠术,才让顾言走进了民政局,跟她领了结婚证。
她承认自己手段卑劣,所以她让着他,给他时间适应。
但是她发现,好像她给多少时间,他都适应不了。
他好像——
真的没办法喜欢她。
他说自己是爸爸的朋友,所以呢?
所以他不好对她动怒,即便是被骗着去领了结婚证,也没办法对她动怒,他总是说离婚了她就是二婚了,可他不也是二婚了么?她原本以为,他是在意她,所有不愿意她二婚,如今想来,或许不是,他可能只是单纯的心底好。
单纯的把自己放在了她哥哥的位置上。
她哥看她上蹿下跳,看她抓耳挠腮的努力接近,看她装乖,看她鼓着劲的凑过去,所以便由着她玩闹,等玩够了,在让她走。
冷如雪低头,忽然笑了一声。
可他不知道。
她来了,就没打算过走。
冷如雪吸了一下鼻子,抬起头来的时候,顾言去了厨房给她泡了一杯蜂蜜水端出来。
水端到眼前了,她也没喝。
她就这么看着顾言,又视线下滑,看了眼他的那只机械腿。
“你是故意的,对吧?”冷如雪不甘心,她怎么能甘心,眼前的男人她肖想八年了,她眨了眨眼睛,盯着他,“故意要吓我,觉得会怕,对么?”m.χIùmЬ.CǒM
顾言眸光闪了一下。
“故意放出自认为丑陋的样子,让我自己走,对不对?”
这确实是顾言的意图。
那一天无意间的一个失控真的吓到他了,走出那个房间的时候,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是没见过女人么?!怎么什么人都能起心思!
那可是冷如雪!
所以今天,他故意穿了短裤,在楼梯下挥汗如雨的打了一个晚上篮球,又估计穿着短袖去了聚餐,他知道她会来。
其实冷如雪来的那一瞬间,眼神往下落的时候,他很难堪,难堪的甚至想拔腿就走。
可他不能走,他知道,十几岁时给的那些念想,终归是要由他亲手拉打破。
“那你觉得,我怕了么?”
要这么说的话,顾言还是不了解冷如雪。
能够在美国最高学府拿到博士双学位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吓到,这种学霸的最引以为傲的,往往是知难而上的果敢力。
是的。
冷如雪又把顾言催眠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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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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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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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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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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