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栀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周岁淮。
他没有撑伞,沉默地站在雨中,水滴从额间掉落,面容哀伤又颓败。
细细一看,他手里似乎还拿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
垃圾袋开口打了个结,水滴“啪嗒啪嗒”沉闷打在上头,落在地面,溅起水花。
扁栀皱眉,撑伞要走过去时。
周岁淮却一步步朝她走来,他的身后笼罩着大朵乌云,这时漆黑的天空划过一道刺目的闪电,然后,便是轰隆隆的震雷声。
周岁淮几个快步走到她面前,用湿漉漉的手捂住了她的耳朵,隔绝了震耳欲聋的雷鸣。
扁栀感受到他身上绝望的气息。
她缓缓抬头,一下子便对上他低垂的眸。
他的眸光漆黑,眼睫下垂,嘴角委屈的紧紧抿住,固执又倔强。
“怎么了?”混杂着沉闷的雨水落地声,扁栀轻声问他。
周岁淮未答。
只是等到雷鸣声退却后,才松开了捂住她耳朵的手,然后将右手提着的塑料袋递到她面前。
扁栀:“?”
扁栀:“是什么?”
周岁淮没说话,直勾勾的瞧着她,固执的将手里的东西提至半空。
扁栀接过,才发现塑料袋沉甸甸的,她下意识的看了眼周岁淮,发现他眼神固执的落在她的动作上。
扁栀打开袋子。
然后,呆住。
“你……”
“给我这些做什么?”
里面是一大摞用透明皮筋绑起来的房产证,支票,银行卡,还有一些股权转让合同,七七八八的东西加起来,估值破千亿。
这——
是把周家的资产,全弄过来了?
扁栀不想气氛搞得太僵硬,于是轻笑着玩笑问他,“小周总,这样大的手笔么,资产用垃圾袋装,别出心裁呢。”
周岁淮却没笑。
他摇了摇头,对扁栀说:“不够。”
扁栀:“?”
周岁淮:“这些不够,以后,还会有更多的。”
扁栀不解周岁淮的话。
周岁淮眼底沉淀的暴戾跟委屈都未完全退却,他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清楚。
于是,固执的将袋子里的东西取出来,囫囵个的塞进扁栀的怀里。
他说:“小乖,这里不止五百亿。”
“以后会有更多的,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雨滴落在眼前,模糊了视线,周岁淮抬手狠狠抹了一把,似保证般,“你要的,我都会努力给你。”
五百亿……
扁栀明白过来。
明白医院里当时那小声的挣扎声,也明白,为什么她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周岁淮。
这傻子,是回去取这些东西去了。
扁栀看着周岁淮,他浑身湿漉漉的,却捧着真心走到她面前,期盼着她瞧上一眼。
“小乖,中医院,我不是不买给你,”周岁淮再说话时,眼底未散却的戾气消散,只余下抹不开的委屈,“我是怕你有自己的成算,你那样轻易的就把中医院给出去了,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谋算,我怕打乱你,我不是不舍得钱。”
“你要什么,我都舍得给你的。”
“命都给你。”
周岁淮其实还想说: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考虑除了我以外的男人。琇書蛧
……
扁栀站在原地,面对这样炙热的感情,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只是紧了紧手上的垃圾袋,轻笑着宽慰他,“嗯,我知道了。”
“进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别感冒了,”扁栀打开家门,拉着周岁淮进门。
浴室里水声哗啦啦地响。
扁栀看着桌子上的黑色垃圾袋,眸光深深浅浅。
她好像——
还是把他变成了个诚惶诚恐的人。
也好像——
还是让他那么骄傲的人,低垂下眉眼,委屈难过到眼神脆弱。
扁栀呆了好久。
周岁淮赤脚从浴室里出来,混杂着水汽,眼神湿漉漉的泛着水润的光。
倒是妖艳的秀色可餐。
扁栀无奈笑了笑,走到一侧给他拿吹风机。
屋子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周岁淮坐在沙发上,扁栀拿着沙发替她吹干。
冷不防抬头,对上对面镜子里痴痴傻傻看着他的人,无奈的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小乖。”沉默好久的人忽然开了口。
“嗯?”
“你不喜欢我,那可不可以,也不要把我推给别人。”
扁栀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当时在院子里他跟周岁寒的话,他是听见了。
松散干燥的头发落在了额前,漂亮的男人看着有些妖治,扁栀在周岁淮期盼的目光中,答了个“好。”
伴随着这个“好”字落下,周岁淮眼底的微弱的火苗小小跳跃一下。
扁栀喜欢看他高兴的样子。
于是,一只手拿着电吹风,一只手摆弄他松软的头发,轻轻解释,“当时,有人站在暗处,所以,才那么说。
顿了一下。
扁栀补充:“我不知道,你也在。”
这话落下。
周岁淮眼底的火光又狠狠跳跃了一下。
他瞬间转头,仰头看她。
扁栀轻轻柔柔,第一次迎着他的漆黑的眸,慢慢的说:“没有把你推给别人,你觉得高兴了,最重要。”
这话落下,周岁淮的身子狠狠抖了一下。
似不可置信,又似有狂喜但只能努力压制。
半晌后。
他认真看着扁栀,一字一句:“那……现在没人,没别人,再问你一次,你会不会答应。”
扁栀轻轻的笑了,“问什么?问,要不要我母亲的宅子里,能不能给你一间房?”
扁栀聪明的避重就轻。
周岁淮眨巴着艳丽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等她答案。
扁栀有点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略略偏移开视线,结果这人偏固执的对上来。
非要等她一个答案。
扁栀无奈,“不怕被人说闲话么?”
“说——”
“周氏总裁被包养。”
“吃软饭之类的。”
到时候,估计周爸爸又要来找她了。
“不怕,”周岁淮瓮声瓮气,混杂着湿润的调调,“我想吃这口软饭很久了。”
“你给不给啊。”无赖的话,这家伙倒是说的顺口,口气低低又带着男性独有占有欲跟霸道。
周岁淮此刻穿的是沈听肆的衣服,肩膀处显得宽大,露出精致脆弱的锁骨不自知的散发魅力。
扁栀抿了抿唇,再度移开了视线。
浅浅说了句:“我不喜欢被人威胁。”
所以,不许你拿自己威胁我。
“不是,”周岁淮眼底慌乱,“不是威胁。”
扁栀安静看他,眼神轻柔问:那是什么。
“怎么会是威胁……”
某人小声嘟囔。
“威胁,怎么能是这样的呢。”
“我都舍不得威胁你。”
“……”
嘟嘟喃喃地自己说了一通。
扁栀觉得可爱,刚想揉一揉他的发,便听见沙发方向有人粗暴的喊了声:“我艹!”
“这垃圾袋里面这么多房产证,搞什么啊,周氏集团?”
“我去!”
林野拎起垃圾袋的耳朵,震惊看向呆萌的周岁淮,“大哥,你这是把你们周氏不动产,流动资产,全都拎过来了?”
周岁淮点头。
林野:“……”
林野反应过来后,竖起大拇指,几步跳到周岁淮身边,勾着他的肩膀,“兄弟,怎么的,另辟蹊径,自带嫁妆,要入赘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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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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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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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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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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