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岁寒站到院子里打电话,李坤自觉捧着茶杯坐在角落里,把自己想象成一只将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扁栀给周岁淮递了杯水,眉眼状若无意地扫过周岁淮。
西装革履,只皮鞋上落了些灰尘。
眼底有茫然,还有并未来得及退却的浓稠杀意,雾蒙蒙的叫人看着像是被隔了一层。
“公司最近事情忙么?”扁栀似随口问。
周岁淮乖宝宝的端着茶杯,坐姿规矩,直直看着扁栀,像是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角落里的鸵鸟见周岁淮好久没有回应,担心扁栀起疑,刚要启唇解释两句。
却见扁栀仿若不在意般轻轻一笑。
她抬起手,指腹抵住周岁淮手里的杯底往上抬,让靠在唇瓣上的水杯前倾一点点的滋润素唇。
“好喝吗?”扁栀温柔含笑,对上周岁淮直直看过来的视线。
被周岁淮那样直勾勾的盯着,她丝毫不见局促,反而一副淡然处之。
周岁淮点了点头,漂亮的桃花眼泛起潋滟水光,眼底微弱的光芒有力的跳动一瞬。
李坤看呆了。
这么乖的么。
来的路上,可丝毫不做任何回应的,表情也木然的了无生趣,像是对一切都事情都无所谓。
李坤看向院子里的周岁寒。
此刻的周岁寒已经挂了电话,也静静的看着两人互动。
“不能多喝,”扁栀微笑着碰向周岁淮手里的杯子,最初,杯子取不走,周岁淮捏住杯身,微微用了力道,扁栀掀眸,跟他平静对视几秒,他的指尖便缓缓卸了力道,扁栀微笑,“日后,愿意喝了,可以来找我。”
周岁淮又木木的点了点头。
他不敢靠近,唯恐像周岁寒说的那般,会吓到她。
可像是冰寒已久的人,遇见了光。
谁都抵抗不了通体的炙热,他舔了舔唇,说出了来屋里后的第一句话。
“真的?”
扁栀点头将杯子放回去,“真的,”放好杯子,她抬眸朝周岁淮微微一笑,“你听话的话,以后随时可以过来。”
周岁淮仰着头,眸光似点漆,涣散的聚焦点一点点对焦,他身上渐渐有了属于人的温度。
周岁淮迫切想说点什么,来回应扁栀。
比如:“我会乖。”
又比如:“我很乖。”
可是,心底未全然熄火的狂躁叫他不敢轻易启唇,焦躁的额间覆了薄汗。
心底越来越焦急,眼底染上浓烈的刺红。
缓慢筑建起来的理智崩塌之时,院子里的周岁寒以为周岁淮要失控,抬步要冲进来时。
周岁淮的发梢忽然轻轻落了一丝重量。
周岁淮仰头,狠狠顿住。
而后,他听见扁栀用轻柔予以人心安的语调,轻轻给了他未启唇问题的答案,“嗯,乖。”
周岁寒的站在院子里,亲眼见识周岁淮心里的暴躁被一点点踏实抚平,暴戾环绕的周身软化成了绕指柔。
周岁寒:“……”
李坤:“……”
要离开时,周岁淮依依不舍地靠在窗边,直勾勾的瞧着扁栀。
车子启动,他的眼神顿时晦暗下去。
敲得车外的周岁寒皱起了眉头。
“明天见。”扁栀只短短的说了三个字,周岁淮眼底的焦躁瞬间被抹平,他甚至弯起漂亮的桃花眼尾巴,重重地回应,“嗯,乖乖,明天见。”
车子开出去好远,扁栀还能看到周岁淮探着身子朝他挥手。
周岁寒气急败坏,大喊,“混小子!危险!赶紧给我缩回去!”
直到扁栀含笑挥手回应他,固执的人才缩了回去。
一侧的周岁寒脸彻底黑成了锅底。
“真是个磨人的祸害啊。”
周岁淮转头对着扁栀继续嘟囔,“这家伙,是不要命了,眷恋你的很,扁栀,你什么时候把人给我收了吧,”周岁寒叹着气,“到时候,我把人打包过来,还附送车子,房子,票子,成吗?”琇書網
扁栀没说话,刚刚面向周岁淮时扬起的笑脸,此刻也一点点收回,素唇拉直。
“今天,是为什么?”扁栀问。
周岁寒叹气,说了一部分实话,对于李娟医院的状况做了些许隐瞒。
一个是怕吓到扁栀。
毕竟,“狂躁症”三个字,听着好像没什么,或许,也就被当做性子偶然暴躁罢了,只有见识了那袭卷骤风的现场,才知道,狂躁症的人,在发病的时候,有多么吓人。
今天他过来之前,去了一趟医院,看了一眼李娟。
她病况严重,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只单单听见一个“周”字就浑身战粟的当场晕厥过去。
可见,在中医院内,遭受到了什么样子的身体心理双重碾压。
而另外一个原因。
李娟到底跟扁栀是亲戚关系,下了这样的狠手,周岁寒担心扁栀会责怪周岁淮。
依照刚刚那傻子的痴迷模样,别说扁栀不理会他,就是扁栀当场对着他皱一皱眉头,估计那傻子都得懊恼的原地崩溃。
扁栀听完周岁寒的话后,点了点头,“他没受伤吧?”
周岁寒刚想说“没有,”顿了一秒后,眼睑下垂,颇不忍的皱起眉头。
扁栀是医生,外伤她刚刚肯定在接触的时候,观察过了。
于是,周岁寒抿唇,故作深奥,“外头没事,里头,不好说。”
“你也看到了,他刚刚的精神状态,很紧绷。”
对于狂躁症,扁栀了解的不多,刚刚也担心周岁淮会有逆反心理,故而没有摸脉。
“好,我知道了。”
扁栀点头,往里面走,想着书架的医书古籍里似乎说过怎么彻底根治这个病。
她往里走,周岁寒看着扁栀,“哎——怎么就走了?”
扁栀头也不回的挥手。
周岁寒,“扁栀,你还没回答,你到底要不要收了这混小子啊。”
医书古籍年代久远,扁栀垂头边往屋子里走,边思考古籍存放位置。
周岁寒急了,几个大步跟上去,追上扁栀。
“扁丫头,我跟你说认真的,”周岁寒心里有担忧,担心扁栀会因为周岁淮的病,对他另有观点,“他这病,没病发的时候,不严重,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症状了。”
“惹急眼了才这样。”
“你别怕他,也别不要他。”
“真的,扁栀,我们家周岁淮是一个特别好的小孩,你考虑考虑?反正你现在也空窗,你要不跟他试试行么?要是试的不行,或者试的不满意,我们再原地回收,售后保证可靠。”
扁栀停下脚步。
周岁寒的这个提议,在她刚刚离婚的时候,他提过。
如今,又提。
扁栀沉默下来。
周岁寒急了,火急火燎的,“你要是不收,那我推给别人了,你确定不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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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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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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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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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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