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金甲那位,眉眼冷峻,抬起斧钺,一呼一吸,金甲随之迸射出光辉莹莹:“杨家次席供奉,周转,今日前来讨教。”
被称作安禄那位,素来与这白白净净,做事又一板一眼的家伙不对付,一把抓下胸前黑毛,用力一吹,拍手道:“小娘子,可别被这厮还说的过去的模样骗了,这厮平日里板着一副窝瓜脸,实际上栽在他手里的女子,不计其数,若不是相貌比我差上不少,又攀附上了杨老爷这个高枝,定是个令人闻风色变的采花贼。”
周转转过头,脸色阴沉,眉宇间隐隐有雷霆之怒。
安禄嘴角一挑,非但没有因自己口无遮拦而自觉理亏,反而提起了乌黑的拳头。
“太长了。”阿玉道。
原本剑拔弩张的二人,皆是眉头一皱:“太长了?”
“我是说作为遗言有些太长了,你俩墓碑加在一起都不够刻的,所以再言简意赅些。”
阿玉那张美得有些清冷的容颜,挂起一抹笑意,随之而来的,是一粒青色萤火,起先只有砂大小,自指尖掠出,飞旋至头顶,化作一轮青色胡旋火轮。
“狐女?有点意思,用作鼎炉的狐女本就千金难求,更别提这等花容月貌的,先前是我不对,老周,这你可得让让我!”安禄握紧双拳,旋即有一股恶臭腥风从满是油污的大袖中涌出。
周转冷哼一声,随后盘腿而坐。
只听身边一道惊雷炸响,安禄双脚猛踏屋檐,高大肥硕的身形像是一只飞天的蟾蜍,飞旋几圈后,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向那瘦弱女子。
阿玉神色如常,秀手一翻,背后有四道碗口粗细彩绸,席卷着风声,撞向从天而降的肉球。
立时,彩绸接二连三的被这股霸道的劲气,卷成了漫天绫罗彩羽。
二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两丈,飞旋的肉球,突然伸出了肥大双手,安禄狰狞一笑,重重拍向阿玉。
阿玉高高跃起,瞬息之后,先前落脚处,被安禄房梁粗的双臂,砸出了一个一丈宽的大坑。Χiυmъ.cοΜ
这栋屋子,在这重压之下,开始发出脆弱的木头断裂声,眼看就要倒塌。
岂料须臾后,金光四起,原本被砸出的大坑,俄而安然无恙。
雅间内,夏泽等人饮酒作乐,怡然自得,唯有墙上那张金色符箓,光华流转,灵气盎然。
周转脸色微变,而安禄则是有些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他忽然大喝一声,身形暴动,在半空中追上女子,伸出黑色大手,一把抓住阿玉光洁的脚踝。
凶芒毕露,他再也压抑不住满身杀气,猛地将女子身躯掼向地面,但很快就察觉不对,抓着女子脚腕的手臂,愕然一痛。
女子娇躯,渐渐虚幻,散成火焰。
“兵解?”
那诡异的青色火焰,顺着他满手的黑毛,烧向他身躯各处,很快便将他烧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火人。
安禄疯狂滚倒在屋檐上,妄图将那满身烈火压灭,怎料火势非但不减,反倒更生猛了几分,直滚的满屋檐瓦片,噼里啪啦,碎落一地。
安禄脸色骤然大变,只因在他头顶五丈处,阿玉的身影,愈发清晰,尤其是那闪烁着匕首寒光的指爪,杀气腾腾。
情急之下,安禄气府蒸腾,一股比先前还要浓烈的恶臭腥风,猛然炸裂,阿玉本想一爪贯穿他的胸膛,见此情形,也只得匆忙划出三爪,然后翻转身躯拉开距离。
三道交错纵横的犬牙状风刃,没入安禄胸口,将那一团团恐怖的赘肉压得变形,而安禄也是疯狂的哀嚎。
最后,竟是脆弱的屋檐承受不住山岳般的重压,轰隆一声,坠落在地,随之便是那一段依稀能看清人形的硕大火球,砸向地面,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大坑。
沙尘扬起,人群哗然。
谁也没想到这名美艳的女子,竟然是一位炼气士,而且动起手来,杀伐果断。
阿玉嗤笑一声,小小的五境武夫,还不够她塞牙缝的,毕竟见过了自家主公三境底子,现如今看谁都像草包。
转而看向身穿金甲的周转,勾勾手指头,冷声道:“该你了。”
“原来你也是五境啊,”周转大手轻抚斧面,随之响起阵阵金石嗡鸣声,又道,“巧了,我也是五境,当心了,我可不会留手!”
话毕,周转身若雷霆,提斧杀来。
天际之中,有一道金色虹光,飘忽不定,更散成一道道残影。
阿玉没来由心头一震,不敢大意,袖子一挥,背后狐火随之飞出。
只一合,在那锋锐斧刃上,一分为二,烟消云散。
而周转那一身金甲,旋即变成猩红色,像是有生命一般,微微张合,仿若呼吸。
最后,激起一道金色雷霆,砸向阿玉。
眼见避无可避,阿玉只得迎难而上,气府震动,又有数百道青色狐火,骤然射向周转。
斧起斧落,一招一式,毫无烟火气息。
而那一道道铺天盖地的青色焰火,甚至没能阻挡周转超过三个瞬息,唯有四周迷茫的烟雾,能够证明先前的一切是真实的。
“死!”周转喝道。
堪比天上明月光华的金色月牙,倏然落下,月落之地,正是狐妖阿玉立足处。
轰隆隆,这一斧,令有符箓护住的房屋,都随之不断晃荡。
躲在别处的围观的人们,有些好奇这一招过后,女子是否能够安然无恙,纷纷伸出脑袋。
漫天白烟散去,阿玉身影逐渐清晰,只是手臂上的一截衣袖荡然无存,在手臂白皙肌肤上,有一条赤红色的锁链缠绕,不断燃起金色烈焰。
阿玉脸色一惨,吐出一口鲜血。
“这柄斧头,来头不小。”夏泽满身酒气,靠在窗边喃喃道。
吴骓被卢衣巷烦的不行,一连喝了好些酒,再加上本就不太能吃辣,脖子下的肌肤,有些红润。
“回主公,如果老奴没有看走眼的话,这汉子的斧子还有那一身霞光艳艳的宝甲,应该是来自九州中铸剑炼器最负盛名的流洲。”
“流洲?”夏泽觉得有些新鲜。
吴骓敞开衣襟扇了扇,点头道:“西海流洲,地广六千里,上多川积石,名为昆吾,以其铸剑,光明洞照,如水精状,割玉物如割泥。因此有不少仙家山头,前往流洲找寻铸剑名家打造傍身法器。”
夏泽问道:“老吴,流洲和龙胜洲,哪一个地方离缥缈洲近些?”
“当然是流洲近些,龙胜洲远在极北,是抵挡妖族魔族第一道关隘。”吴骓双手笼袖,眉宇间有些惋惜,“可惜他已经把法器以密法炼化,摘不掉了。不然老奴说什么都得薅下件趁手兵器送给主公。”
夏泽乐的牙花子都出来了,猛拍吴骓后背:“你这整的,好像我是土匪似的。”
他微微一笑,其实若是真要拿下这个宝甲,真的算不得太难,不然他那一柄飞剑怎么来的。有他眼眸中温养的阴神,以神意冲刷掉法器上篆刻的密语,信手拈来。
“小子!别赖酒!让老夫来杀杀你的锐气。”
酒过三巡,卢衣巷喝的酩酊大醉,起先仗着老江湖的身份,他便和众人玩起了酒令。
行酒令是一种在宴会酒席上在常见不过游戏,分一文一武两种玩法,文令则是简单的对对子,由主家提出上半句,客人答下半句,还要考究平仄工整对仗,接不上就只能乖乖认罚。
而武令则是所谓的猜枚,划拳,讲究眼疾手快,反应灵敏,喊出二人伸出手指数量之和,则胜出。
可这么一轮下来,卢衣巷惊奇的发现,夏泽、吴骓主仆二人,可以说是各怀绝技,一个思路清晰,眼尖脑子快,和自己猜枚,胜多输少。
而吴骓,卢衣巷每每想起,便觉得有些胆寒,这老小子看着人模狗样,但心眼子多着呢,自己好一些压箱底的陈年高深词句,他居然能对答如流。
起先是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徒弟徐修竹率先败下阵来,与夏泽划拳,屡战屡败,最后索性趴在桌子上装作呼呼大睡,任凭卢衣巷怎么踹都一动不动,像一条死狗。
因此卢衣巷不得不以一己之力,共同对上二人。直到深感不敌,他很快要学着自家徒弟的招数,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苟延残喘。
这会儿。他觉得自己又行了。
“来咯!”夏泽笑里藏刀,让卢衣巷有些心慌。
窗外,阿玉与周转战得正酣,只是全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若不是那一身衣物是狐皮所化,此刻想必已经春光乍泄。
周转一身金甲上,布满大小小的爪印,但全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阿玉的脚踝一紧,低头一看,安禄不知何时已经绕到她的身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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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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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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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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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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