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蒲团上的徐浑鄙夷的看了那人一眼,默默擦去脸上的茶水。
大账另一头,杜江川手中端起茶杯豪迈一笑:“贩夫走卒中气足,谈笑间都能下起一阵吐沫星子雨。”
只剩下阴魂的义胜军士卒,诚惶诚恐,他是一名三境的练气士,早些年得了某位云游四方的方士所授分魂之法的皮毛,便可以在夜晚时分以心神出窍之法远游。
他深谙人前不露富的道理,从未在袍泽面前显露。
结果在三日前,在劫掠了一个村庄后,一个从天而降的布衣少年,将四十几人的义胜军队伍,杀的干干净净。
他也被那个少年一拳轰杀,惨死当场。趁着少年追杀其余人等,残魂赶忙运起阴魂远游之法,遁地逃之夭夭,这才躲过一劫。
可他毕竟只是个三境行路境的练气士,所修阴神只是初具雏形,并未拥有阴神的全部神通,远远不能达到一日千里,若是在天亮前仍未找到极阴庇护之所,日光一照,就真的是魂飞魄散了。
情急之下,他只能暂时屈居于一颗柳树内。结果好巧不巧被刚好路过的常胜军统领杜江川和徐浑擒获,逮到了义胜军大营。
圆脸男人名叫曹允,义胜军统领,先前被夏泽所杀之人,只是副统领,向来与曹允不合,好几次都有另起炉灶的念头。
曹允脸上盖着一层阴霾,常胜军义胜军号称大齐放在边关的左右手,实则两家向来是谁也不服谁。手底下的士卒见了面就要掐架,甚至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而两边统帅则是面和心不和。
现如今这副统帅带领的散兵游勇,哪怕是真就另起炉灶,在外边让人杀的渣都不剩,他曹允依然可以视如不见,可这被对家抓回来了算怎么回事?
某些大齐达官显贵,早就看边关的义胜军、常胜军不顺眼,正愁找不到借口收拾他呢。这个节骨眼上,明摆着是有备而来,袖子里正磨拳擦掌准备左右开弓,大嘴巴抽他呢。
越想越气,曹允怒喝一声,就要暴起杀人,那阴魂吓得连连磕头。
“且慢!”杜江川喝道,微微一笑,丢去一把长剑,“曹将军,底下的人捅了娄子,杀一个芝麻粒大小的人有什么意思?我这有一把随身佩剑,杀人不见血,将军若是爱护羽毛,断条手臂或是刎颈谢罪,才能体现英雄气节啊。”
曹允接过宝剑,冷笑一声:“杜统领,你我之间本是生死与共的袍泽,如今兄弟我管教手下无方,本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可你也别急着落井下石啊?贵军在别处犯下的丰功伟绩,我曹某可是早有耳闻,要不要我帮你一把,将这些功德告诉圣上,也好黄泉路上有个伴啊。”
杜江川刚要发作,却听见旁边的徐浑说了句:“言之有理,不过杜将军所言,也的确中肯,你犯的是死罪,拉几个芝麻粒大小的出来背黑锅,确实没什么用。要不还是一并报予圣上,让你们一同上路好了。”
二人听闻此言,脸色大变,顾不上这军帐还有其他人,当即下跪,祈求恕罪。
“饶了你们也不难,当今大齐二皇子魏鱼寒,有个眼中钉肉中刺,几次坏了他的道心,我每每想起,就难受的吃不香睡不着。”
他忽然站起身,面目森然道:“杀了他,把他的脑袋带给我,不然,义胜军常胜军,就改个名字吧,至于你们......”
离开云溪镇已经三天了,这三天夏泽和何煦二人,步子不快也不慢,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两人没有遇见。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山间的小路有多崎岖泥泞,只有亲自走过一遭的人才深有体会,两人走走停停,雨下的大了,就找个山洞避避雨,雨停了再走。
比起摔在泥坑里,最让夏泽心疼何煦的地方,要在于盛夏的森林,蚊群声如闷雷,总是趁人不注意盯上一口,叮咬处又麻又痒。等到了夜里,又时不时在耳边嗡嗡的叫,拍死一只又来了十只,搅得人怎么也睡不好。
所以这几天下来,何煦整个人就是恹恹的,显得格外的没精打采,手上有许多被挠破了的蚊子包,跟在夏泽身后沈默不语。
中午的时候,夏泽在做着午饭,对面的何煦正拿着那个红布木头,在地上戳着圈圈,郁郁寡欢。
“爬山赶路累不累?”夏泽眨眨眼睛笑着问道。
何煦先是双眼无神,忽然反应过来,大声说道:“不累!一点都不累!”
夏泽有意要逗他,佯装道:“这样啊,看了老吴给的地图,后边翻了了这座山,过了渔樵镇,还得翻过十九道山脊连在一处的点苍山哩。看来你的脚力不错啊,我还寻思着要是你受不住了,怎么把你送回去呢。”
何煦摇了摇头:“对,我脚力是大山沟里锻炼出来的哩。”
只是神情愈发萎靡,想到至今不见踪影的姐姐,默默叹了口气。
夏泽哈哈大笑,摸了摸他的脑袋:“逗你玩的,等到了渔樵镇,给你整头小毛驴,再请你吃顿好的?”
何煦眼前一亮:“夏泽哥!这是真的吗?”
少年笑着答应道:“当然是真的,不过你得答应我,要好好爱护这头毛驴,要按时喂他吃草,照顾好他。”
“好!”何煦欢呼雀跃,手舞足蹈。
有了夏泽的承诺,这顿饭何煦吃的相当的尽兴,饭添了一碗又一碗。
接下来的路程,就好走多了,走下了山坡,就看到不远处的渔樵镇,小镇子外边,排了长长的队伍,有要进镇子贩鱼的渔夫、樵夫,还有要去往大齐的商队。
夏泽长舒了口气,等进了渔樵镇,再买上些用得着的干货粮食,翻了点苍山,到了青神县,就到了大齐的国土了。
“哎呦!小杂种,没长眼睛啊!”身后有人骂道。wWW.ΧìǔΜЬ.CǒΜ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赔你吧!”
夏泽转过头,就看到何煦低下头,正要给一位女子擦鞋,那女子鞋面上,有一层厚厚的泥巴。
女子一脚踢在和煦身上,伴随着汹涌的罡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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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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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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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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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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