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一边说着一边不死心的站起来又到处看看,梁兴尧看着她好笑,上前拉过她来到床边坐下,“别找了,也不是太重要。”
反正他睡前也没有洗脸的习惯,都是洗个澡,这情况特殊嘛,也就不讲究了。
楚云转头看他,又是抱歉又是好笑,最后还是忍不住笑起来,他也转头看她,“笑什么?折腾一夜不困的啊?”
楚云诚实的点头,“困,我只是没想到,我们第一次同床共枕,竟然会是这样的情况。”
梁兴尧看着她微愣,转而缓缓的笑起来,却丝毫没有暧昧,“同床共枕,我喜欢这个词。”
楚云笑着伸手抱住他,脑子里反复重播着这一晚上发生的一切,她紧了紧环着他的手,靠在他肩上,“你这么跟我走,家里怎么办啊?”
梁兴尧也伸手抱住了楚云,他本来是想跟楚云开玩笑说“你这么抱着我还怎么睡啊”,可楚云这一问,他开玩笑的心思也没了,他沉默了一瞬,轻轻拍了拍楚云的背,“睡吧。”
他的逃避显而易见,楚云也不好再追着问,拉好了被褥想脱掉裙子,又觉得不好意思,便起身关了灯,在黑暗的角落脱掉裙子,小心的叠好,这才钻进了被窝。
楚沛的单人床太窄了,纵然楚云瘦得跟纸片一样,可梁兴尧的身高骨架放在那里,他往床上一躺,她即便只躺在边上也没办法不碰到他。
冬天,他们都穿着内里的衣服,可这身体一碰,暧昧还是一触即发,梁兴尧伸手环过她的腰,他沉重的呼吸声就在她耳边,她的耳朵都红了,她轻轻的拉住他搭在她腰间的手,和他紧扣着,听见他在黑暗里的笑,“这怎么睡啊?”
她也笑,想起上次在他家里的时候,索性钻进他怀里,把他的手臂拉下来背对着他枕着,“上次你不是就……就这么睡的吗?”
可她还是感受到了他诚实的身体反应。
此时此地,实在不适合什么花前月下,他们心里都清楚,于是梁兴尧也只能把她搂到怀里,聊些不着边际的话,“这房子,不是你故事里那所房子吧?”
“嗯,这房子是后来新建的,两三年前吧。”
梁兴尧沉默了一瞬,“我以为,哪怕这里没有你的房间,你妹妹的新房子,也会有一间你的房间的。”
楚云和他握在一起的手顿了顿,也不知怎的,脑海里忽然就响起了徐天的话。
“你的家人都不爱你,除了我,谁还会爱你!”
她下意识的握紧了他的手,说着理所应当的话,“我……不是住在城里嘛,回来的时间少……楚洁大概也是觉得留个房间空置着,浪费吧。”
那这间留给你弟弟的房间,也是常年空置啊。
梁兴尧想到她刚才的声声抱歉,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用力的抱紧了她。
楚云不解他意,想起今天在梁家大宅的事,轻声开了口,“今天崔小姐在梁家一起过年,是梁阿姨邀请的吧?”
梁兴尧微微皱眉,“嗯。”m.χIùmЬ.CǒM
“梁阿姨,是想让你们复婚吧?”
梁兴尧没说话,这要换了过去,他必然是要否定的,妈妈也并不喜欢小贞,可现在,他也拿不准,不知道妈妈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她要拆散他和楚云,那是一定的。
他不说话,楚云转头看他,“不过,上一次你们……为什么没有复婚啊?”
梁兴尧看着楚云黑暗中明亮的双眸,不知道怎么答,楚云以为他是介意她吃醋,又开口解释,“我不介意,只是好奇,毕竟那时候你们都还爱彼此,不是吗?而且,你不是同意复婚了吗?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梁兴尧坦诚的答,轻轻叹了口气,想起那时候的事,眉间耸成了小山,思索了许久才开口,“我就是……太累了,应付公司的事已经让我精疲力尽,可和公司的事情比起来,小贞的失望更让我觉得……强迫自己满足别人的期望,太累了。”
楚云认真的看着他,黑暗里,她也看不太清他的脸,可从言语里也能感觉到他的疲惫,她想起那时候的他很长时间都不进公司,她还以为是他忙,此刻想来,逃避的成分更多吧。
他靠着她的头轻声开口,“其实,如果不是那天夜里你在办公室睡着了,我忘了拿结婚戒指又折返回来,我会复婚的。”
楚云惊讶的回头看他,“那会儿……我……我没有其他意思的。”
梁兴尧忍不住笑,伸手捏她的鼻子,“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其他意思,你那么迟钝,我都那样了你也不知道我的意思,我还敢奢望你有什么其他意思啊?”
楚云有点不好意思,她不是迟钝,她就是不敢,不敢对他有什么奢望。
那时候的她只想学习,只想进步,只想好好工作,好好挣钱,根本没有风花雪月的心思。
“那天夜里,你认真的看着我画设计稿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如果爱一个人,是强迫自己变成她期待的样子,那样……也未免太可悲了吧……”他的声音顿了顿,轻轻的笑了,“所以我故意落下了戒指,给了自己一个不去见她的理由。”
“故意?”
“嗯。”
“然后让我误会是我加班耽误了你复婚,还在停车场里冲出去……”她轻声笑了,叹了口气,“崔小姐那么骂我,倒也理所应当。”
“胡说。”
他的责备满是宠溺,同床共枕从暧昧成了温暖,楚云转过身抱住了他,把头埋进他怀里,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香,这是他常用的香水的味道。
不是成熟男人的香,而是如水一般清澈温润,又如风一般沁人心脾的香。
像极了他这个人。
“阿尧。”
她轻声喊他,他轻轻的笑了,“嗯?”
“我会一直学习,一直努力,一直……我不会再让你那么累了。”
楚云的话说得模糊不清,却依旧带给了梁兴尧熟悉的感动,他笑着吻了吻她的发顶,当做了回答。
不用,你只需要在我身边就好了。
静默的黑暗满是温暖,楚云以从未有过的亲密姿势待在他怀里,转瞬就困了,天很冷,楚沛的被子又薄,床又硬,可梁兴尧的怀抱实在是太温暖了,温暖得让她觉得这个世界本来就应该如此。
她的眼皮一搭就睡着了。
“等忙完你家里的事,回去之后我们把你租的房子退掉吧?我们一起住,好不好?我可以把书房改做安吉的儿童房,然后把书房挪到楼下,卧室还很空,可以再添一张婴儿床,然后我们自己雇个信得过的月嫂,这样,安吉就不用来回奔波了,好不好?”
梁兴尧笑着问,脑子里全是美好的明天,可等了许久也没听见楚云的回答,他试着喊了她一声,回应他的只有她均匀的呼吸,他笑了笑,把她往自己怀里又搂紧了些,闭上了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的往深夜走,温度也一丝一丝的往低处降,直奔零下而去,梁兴尧从来没有在这样的环境里过夜过,难免有些不适,他数次环顾黑夜里的房间,想看看是不是窗户没关好,或是门没关上,他只觉得这间房间四处漏风,盖在身上的被褥形同虚设。
他太怕冷了,尤其是黑暗环境里的冷,在家里冬天不仅有地暖,他还要开夜灯,要是特别冷的降温天,他甚至还要开个空调,这个房间没有任何取暖设备,以至于他在床上左右腾挪了小半夜也睡不着。
楚云也冷,他挪一寸,她就往他怀里钻一寸,他只能把她抱得紧一些,可抱得紧也驱赶不了他内心对于黑暗和冰冷的抵触感,他甚至想抱着她下楼回车上,在车里穿上衣服开着暖气还能好一些。
想到“穿上衣服”,他忽然想起后备箱里还放着他给楚云准备的新年礼物,他给她和安吉买了好几件羽绒服,有两件是成套的,男女款都有,她上次说他的衣服好看他就一直记着,在网上买了之后最近才到,他特意收在后备箱打算过年送给她的。
这么一想,他越发待不住,他轻声喊了喊楚云,楚云应了他一声,却含糊不清,他告诉她他要下楼拿衣服,楚云“嗯”了一声,他只能小心翼翼的抽回了她枕着的手,给她盖好被子,穿上衣服,快速的下楼钻进车里,二话不说就先发动车把暖气打开搓搓手脚,他打算身体暖和之后就把所有衣服都拿上去,穿上也好,当被子盖也行,总之,不要那么冷就好。
楚云在睡梦里听见楼下传来低沉的“轰”声,稍稍醒了些,冷意从四面八方窜来,她忍不住抖了抖,她伸手摸了摸身旁,没有梁兴尧,只有被子,她这才恍惚想起,梁兴尧刚才似乎跟她说了些话,可说了什么,她也不记得了。
她抬起疲惫的眼皮看了看薄窗帘遮住的窗户,只有皎洁的月光,越发冷了,她翻了个身,裹紧了被子,闭着眼睛伸手在床边摸手机,想给梁兴尧打个电话问问他要去哪,可手机没摸着,倒是摸到了不知道是谁的衣角。
她愣了愣,捏住衣角扯了扯,却扯不动,她倏然睁眼,在黑暗里看见个人影坐在自己床边,她以为是梁兴尧,松了口气,“那么晚,你去哪儿了?”
没有人回答她,她又困,撒娇一般扯着衣角,“快来,你不在,好冷。”
“上次你拿回来的钱,放哪儿了?”
黑暗里响起低沉的声音,一瞬间就驱散了楚云浓重的困意,她全身的汗毛像是接到指令一样统一的立起来,如同丝丝电流一样的麻木感,行遍了她的全身,她反射性的从床上跳起来,缩到了床脚,“……妈……妈,大半夜你不睡觉……在……在这儿干什么啊?”
赵红恍若没听见她的话,转头看她,目光里是楚云熟悉的阴鸷,楚云下意识的去看她的手,没有明晃晃的菜刀,心里松了半分,可她手里似乎还是拿着东西,她只是不知道拿的是什么。
按照道理,妈妈发过病之后要睡很久的,她以为她至少能睡到明天下午,然后他们看情况把她带回陵城,等待龚易的到来,没想到……
“我问你,上次你拿回来的钱,放哪儿了?”
赵红再一次问,楚云也不知道她问的人是楚洁还是楚沛,只能随意糊弄着,“什……什么钱?”
“我让你找你姐姐要的钱!放哪了?!楚沛过年就要回来,这房子再不建就来不及了,我找不到钱,你把它放哪了?!”
“钱……我存银行了……”
楚云随口乱答着,妈妈却显得不依不饶,“带我去取!明天我就要找工人来建房!”
“妈,这大半夜的,银行……银行也下班了,明天行不行?明天一早……”
“不行!我要找工人来建房子!我们的钱肯定不够,你再去找你姐姐拿!如果她说她没有,你就去找她男人要!这个小贱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楚云看着妈妈愣住了,不是因为恐惧妈妈再一次的发病,而是因为这些话。
精神病人或许会臆想,会胡言乱语,会构建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世界,可精神病人,绝不会撒谎。
原来,楚洁真的背着她去找徐天要过钱,听妈妈这个语气,要的,还不是个小数目。
而更让楚云窒息的,是她的余光瞥见门外站着个身影,他抱着一大堆衣服站在门外,正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她过往的难堪,就这么毫无保留的,在梁兴尧面前摊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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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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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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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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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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