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诚如警察所言,经过她与律师短暂的沟通之后,律师无奈的通知警察,可以正式开始问询,在门外守了十来个小时的梁沐晴夫妇听见这话,恨不得立刻也跟着冲进门去,介于特殊情况,警察破例让他们在监控室旁听。
经历了半宿的冷静,或许也是太过疲倦,梁老太太已不似之前趾高气昂,约莫是律师的交代,警察问什么,她也都肯诚实作答了。
“你以嫌疑人许春萍儿子的前程作为条件,要挟嫌疑人为你拔掉死者梁振锋呼吸机的导管,是否属实?”
梁老太太犹豫了一瞬,想说她没有要挟,可想了想又觉得算了,熬夜的疲惫加上律师让她实话实说的灰心,让她没有什么多余的精力再来咬文嚼字,“嗯。”
“你与梁振锋为夫妻关系,自结婚至今已快五十年,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们中间有什么仇怨,还是有什么利益冲突,让你在他卧病在床也不放过?”
警察冷静的问,坐在监控室里的梁沐晴紧张得攥紧了手,王凯丞握住了她的手,自己心里也不免紧张,他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毕竟,爸爸是个极好的人。
梁老太太沉默了几秒,脸上也没有什么波澜,“没什么仇怨,也没有利益纠葛。”
“那你为什么处心积虑的教唆他人杀人?”
“为了保住梁家。”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警察,仿佛梁老太太说的是他们听不懂的语言。
“保住梁家?梁家遭遇了什么需要你教唆杀人去保住?”
警察疑惑的问,脑海里不禁在猜测这中间是不是还牵涉了什么其他刑事案件,梁老太太没有什么波澜的脸却忽然现了执拗,抬起眼认真的看他,“梁家的公司,不能退出集团,集团是周老爷子和振锋一起建立的,忆岚集团走到哪,都有梁家的一份荣耀。”
问询室里鸦雀无声,监控室里也是,就连坐在监控台面前的小警察也疑惑的转头看了一眼梁沐晴夫妇。
杀人的理由他们见多了,可没见过这么令人疑惑的。
“人活着,不能只图钱,还要图个名,忆岚集团在一天,那梁家的陵城分公司就在一天,陵城分公司在集团里就是举足轻重的地位,走到哪别人都得敬梁家三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公司退出集团。”
梁老太太的话音落下,两个房间再一次沉默了,她的话不仅没有解答他们的疑惑,反而让他们更想不明白了。
“你公司退不退的……跟你杀人有什么关系?!”
警察皱着眉头问,梁老太太满是坚定,“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在领导人位置上一天,优柔寡断一天,这个公司就多一分危险,梁家的荣耀就多一分威胁!”
警察难以置信,看了看手里的笔录,又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老太太,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所以你……你教唆他人杀害自己的丈夫,就是为了……为了所谓的……”
“啪”的一声,问询室的大门被推开了,满脸泪痕的梁沐晴疯了一样冲向梁老太太,众人没反应过来,也没人拉住她。
她冲到妈妈面前用力握住她的肩膀,“小弟是自己想接掌公司的吗,啊?!当初要不是你逼着我们走了自己不喜欢的路,后来会这样吗?!你把我们逼到死角里,到头来还要说是我们不成器!什么集团,什么荣耀……你喜欢的,放不下的,执念的,明明就是别人对你的卑躬屈膝!你这一辈子沉迷的,只有你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你竟然为了这个杀了爸爸……你有没有想过,你这可悲的高高在上是谁带给你的,啊?!”
梁沐晴疯了一样质问,边问边哭,她想象了一万种可能,猜测妈妈是要以此分开小弟和楚云,猜测妈妈是迷恋权势,自己想掌权,可她万万没想到,最后的答案,竟然如此简单。
妈妈享受的,就是一辈子被人捧在手里,奉在头顶上,最爱的就是假装慈悲的可怜别人,同情别人,以此来彰显自己的高贵与优越,过去妈妈不声不响,是因为妈妈通过爸爸控制了全世界,而现在,小弟有了楚云,不再愿意受妈妈摆布,妈妈就如此丧心病狂的……
杀了那个真正一辈子把她捧在手里,奉在心尖上的人!
还顺道拆散了楚云和小弟,也顺道毁了他们所有人的人生。ωωω.χΙυΜЬ.Cǒm
妈妈迷恋的不是权势,不是金钱,她迷恋的,是自始至终把每一个人都当做棋子,在棋盘上支配的快感!
她怎么能接受。
怎么能接受,仅仅因为这样,她就永远的失去了爸爸!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疯子!爸爸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就是娶了你当老婆!你不配做他的妻子,你……不配为人!”
梁沐晴被回过神来的警察和王凯丞拉开,她在王凯丞怀里哭断了魂,警察只能把他们一并拉出屋子,来到过道上,王凯丞紧紧的抱着声泪俱下的妻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他想起他们结婚那天,来的都是各界精英,豪摆一百六十桌,却依然挤到坐不下,许多宾客来到会场随了礼,连个坐着说话的地方都没有,他不免觉得抱歉。
他是小城市普通家庭的孩子,来参加婚宴的亲戚朋友也都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可不知是谁,却把他的亲戚与家人带到了主桌的区域,前排拢共八桌,他的亲戚占了四桌,他见宾客太多,怕怠慢了谁,便动了让他的家人换个小厅的想法,可在寻找工作人员的途中,却遇到了刚从卫生间出来的爸爸。
他把他的意图告诉了爸爸,本以为爸爸也会赞成这么做,可爸爸听完之后却勃然大怒。
爸爸那天对他说的话,到了此刻他也依旧记忆犹新,爸爸说,“不管你来自哪里,条件如何,从你和小晴领了证从民政局出来那一刻,你就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小晴的丈夫,你只需要对你和小晴负责,对任何人,都不用负责,更遑论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委屈自己的家人了。”
当时的爸爸带着怒气,语气并不好,可他心里却感到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温暖,因为他出身平凡,在工作里,生活里,从来不缺委屈,尤其是来自上级,或是其他社会权威人士的怠慢,可那一刻,那个早已腰缠万贯,在商界已是举足轻重的人,却给了他别人从来没有给过的尊重。
所以他对小晴,对这个家,死心塌地。
他过去的某一些瞬间,曾无比厌憎自己的工作,一年到头天南海北的走,四处核案,可这一刻他却无比庆幸,庆幸自己多年工作积累下来的职业病与职业经验,让他能不看表象,找出了爸爸离世的真相,也算对爸爸有个交代了。
“过去了,都过去了,小晴……该受惩戒的人,法律会惩戒她,都过去了……”
他紧紧的抱住梁沐晴,轻声安慰,梁沐晴的心却越发疼了,攥紧了他衣角,哭得涕泪横流,“怎么办,凯丞……我没有爸爸了……我再也没有爸爸了,那个从小就把我捧在手心里的人……他再也不会睁开眼,笑着摸我的头,叫我‘姐姐’了……”
王凯丞的眼泪也忍不住划落,他很想安慰她说“没关系,还有我”,可他知道,这样的时刻,不管他说什么,都不会有用的。
有的疼痛,只有时间能减轻,伤口却永远都不会愈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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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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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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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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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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