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斯底里,状若癫狂。
她往日梳得齐齐整整的发髻此刻四散开来,满是花白,她平日端庄贤淑的姿态此刻也不复留存,宛如个疯子一般揪着从人群中挤进房间的梁兴尧嚎哭咒骂,“都是你……都是你!是你杀了你爸爸……是你!”
尖锐的话如同锋利的匕首,准准的刺入了梁兴尧和楚云的心脏,梁兴尧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在疼痛里消失,双腿一软就跪在床边上,而刚上到二楼,站在人群外围的楚云则觉得疼得喘不过气来。
不会的……安吉还那么小,他连站起来都要人扶,他怎么可能……
况且平日这个点,他早已进入梦乡,他怎么可能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推开门拔了梁老先生的导管呢!
不会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而且……安吉呢?大家都在这里,安吉又去哪里了呢?!
理智在疼痛里渐渐回来,她朝着房间迈开脚步,她要进去问清楚,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可还没等她穿过人群进到房间就忽然被人拉到了一边,还没看清是谁,对方已经往她怀里塞了什么,她站定一看,不是红肿着双眼的刘姐又是谁,而她抱在怀里的,正是也已哭红双眼熟睡了的安吉。
“刘……”
“赶紧走,赶紧走!抱着安吉走,快!”
不等她开口问,刘姐着急的把她推向楼口,压低了声音催促着,她有一瞬间的错愕,可转瞬就回过神来,“我不走,我要问清楚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安吉他明明……”
“别问了,你赶紧走!”
刘姐说着,眼泪又大滴大滴的掉下来,即便二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可在这样的环境里,实在是无法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梁老太太一改往日里的蹒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出房门直奔楚云而来,即便她们中间还有医护人员,却也依旧挡不住她的气势汹汹,“杀人犯!你这个杀人犯!我要杀了你!我要你们母子血债血偿!”
即便梁老太太已年逾七旬,却也挡不住她要上前和楚云拼命,她的声音早已嘶吼到暗哑,楚云却觉得震耳欲聋,刚刚做好的心理准备在梁老太太玩命的歇斯底里下完全不堪一击,她看着梁老太太猩红的双眼,甚至想抱着安吉跪下给梁老太太谢罪。
可还没等她跪下,梁老太太就被人从身后拉住了,梁沐晴用力的抱住了梁老太太,对着楚云大吼,“走啊!你还站在那儿干什么?!你……是想把妈妈也气死吗?!”
梁沐晴语带哽咽,哭花了的妆让她看起来狼狈异常,楚云明明知道这只是她的权宜之计,可她的话还是深深的扎了她的心。
你是想把妈妈也气死吗?
潜台词就是……你是想要我们家因为你,家破人亡吗?
巨大的疼痛席卷而来,再一次冲散了楚云的理智,大滴大滴的眼泪不受控制的从楚云眼眶里涌出来,她原本要出口问事件经过的话,变成了下意识的“对不起”,耳边只听得见梁老太太“杀人犯”的咆哮和梁沐晴的“走”。
“她现在恐怕还不能走。”
从门外跟进来的警察终止了这场痛苦的指控,跟在他身后的警察把梁老太太和梁沐晴又拦回了屋内,警察来到楚云跟前,看了一眼楚云怀里的安吉,轻轻叹了口气,“走吧,跟我去车上做笔录,只差你和梁兴尧的问询笔录了,他现在恐怕不方便,你先跟我出来吧。”ωωω.χΙυΜЬ.Cǒm
恐怕不方便。
他何止是不方便。
他现在大概正在经历……这辈子最大的痛苦,以及……
最深的懊悔吧。
“事发时间是晚上十点十二分,那时候你在哪里?”
警车里,警察平静的问,楚云呆滞的看着窗外,轻声答,“忆岚集团工厂的厨房里。”
“在工厂的厨房里干什么?”
“研发新产品。”
“你在忆岚集团的职务是什么?”
“总经理助理。”
“总经理助理的岗位职责里有‘研发产品’吗?这不应该是研发部该做的事吗?”
警察发出疑问,楚云红了眼眶,“研发部……一年多前离职了,从那时起就是我担任研发的工作。”
“谁能证明那时候你在工厂厨房里?”
警察继续问,楚云的眼泪划过眼角,脑海里浮现不久之前幸福的画面,“梁兴尧。”
“你们在一起吗?”
“嗯。”
“在一起干什么?”
在一起干什么?
求婚啊。
在一起共同祈愿,祈愿未来的生活可以携手互助,彼此不分,完整彼此的生命啊。
在一起许下对未来的承诺,感动于一路的颠沛流离,终于走到终点了啊。
在一起约定……约定好那个现在或许永远也到达不了的目的地啊!
疼痛山呼海啸一般没过了楚云的心,她终于忍不住掩嘴痛哭,无数画面在她脑海里交叠着,重复着,梁兴尧温柔的笑不断的在她眼前浮现,说着各式各样感人肺腑的语言,她仿佛回到了那天夜里的星空下,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听见他说,“一切都要结束了,我们终于要迎来新的开始,我终于……没有辜负爸爸,没有辜负他一路的栽培,和他满心的期望。”
“你先别哭,女士,请你告诉我,你们是上下级,也是恋人关系,下了班为什么还在工厂的厨房里?这个时间点你们不是应该在家里,或是在梁家吗?为什么会在离梁家那么远的工厂里?为什么深夜,你会把孩子放在一个那么远的地方寄养……”
警察依旧理性的询问着,楚云却已一个字都听不进去,那些在她心里珍贵如钻石的回忆一幕幕在她脑海里浮现,而后,统统碎裂,散作了满地的碎片,割破了她的心。
血流如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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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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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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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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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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