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也有几分热闹,百货买卖,路两旁的小摊也零星叫卖。街市两边酒笙旗旌,琳琅货铺。
恶骨久来流浪的时候,一个饥饿的孩子,最常做的便是偷抢食物,如今拥有鬼手,虽武功还未融会贯通,难以与先天高手较量,但奇宝之能已经让恶骨足以轻夺普通人性命。
恶骨先前秉性,从来不知道善恶何物,也无人告诉她说什么可做,什么不可做,唯知道填饱肚子,任性而为,加之生性狠毒,先前鬼手在身,抢掠伤人不知凡几,直到落到血傀师手里。
到了集市上,恶骨见到路旁有小摊叫卖烧鸡,挪不动步子,仗着鬼手之威,心知虽然打不过绮罗生,抢掠一只烧鸡绰绰有余。一把抓了一只烧鸡,咬在嘴里,转身便走。
那摊贩却拦住她,“这位小姑娘,你还没给钱呢。”
恶骨嘴里撕了一口鸡肉,一把推开摊贩,“我没钱,滚开。”
摊贩不忿,“你是谁家的孩子,真是没教养,买东西怎么能不给钱!”
“没教养”几个字钻入耳朵里,恶骨登时怒起,将烧鸡丢在地上,鬼手伸出就要去打人,谁想横里一只手将她的手腕紧紧扣住。
“绮罗生,”恶骨大怒,“你只说过不能杀人!”
绮罗生将摊贩扶起,又给了他些银两,让他离开。回头看向正在发怒的恶骨,他没有说话,神色却莫名透着几分疏冷,只看着恶骨,忽然就让恶骨心里无端生出几分心虚起来。不自觉的偏过头去,不敢对视他的目光。
为什么要怕他?真是莫名其妙!恶骨心里愈发不忿,抬起头又欲争辩。
“强取曰盗,私偷曰贼。君子不可不问而取。”他淡淡道,“你若真想要,先去街角的酒家处,为我买回十坛雪脯酒。”说着将几粒碎银两掷入她手心里。
想要出口的愤怒登时梗在喉咙里,恶骨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偏头想了想,恶骨气冲冲的哼,“十坛?这么重的酒我要从街角提回来,会累死。”
绮罗生眉头一挑,“你不是无所不能吗?”
恶骨一时语噎,果然不再多话,攥紧了手心往街角去。边走还边在想,为什么自己要听他的?是了,等有一天能打得过他,一定要让他认输求饶!可是他说的话,好像每一句都无法反驳。渐渐知道道理的存在,恶骨隐约觉得好像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觉得烦恼,一挥头就不去想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恶骨气喘吁吁的背着酒回来,日头正高,绮罗生坐在路旁的茶亭里。到了绮罗生面前,恶骨一把将数个酒坛卸在地上,累得不轻,一屁股坐在旁边,没好气的看着绮罗生,“绮罗生,我提回来了。”
白衣袖角翩然一闪,酒坛尽数消失,被收纳在袖里乾坤之中。明明他会那么那么神奇的法术,却拿她当苦力,一定是故意的!
“嗯...”绮罗生好像没有看见她脸上的不满,持扇的手兀自从袖中拿出一锭银两,放到恶骨手里,看着她,又恢复了温和,“为酬你之劳动,这锭银两,你可去街市上买你所欲得之物。凡有
所劳,皆有所得,世间之事,莫不如此。因汗水而得之物,方才用的安心踏实,问心无愧。”他甚说的郑重,“记得,以后,不可再做劫盗之事。”
看着手心里的银两,恶骨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累了。翻了个白眼,把银两攥在手里,兀自大摇大摆的去逛集市,将绮罗生丢在后头。绮罗生便也不理会,坐在茶亭之中饮茶,等她逛完回来。当他们回去的时候,恶骨手里已经大包小包的提了不少东西,明明提着吃力,脸面通红,仍旧不肯放下一点,两手满满,嘴里还咬着一只香喷喷的鸡腿。
绮罗生见状,无奈摇了摇头,“你买的都是些什么?何必负重如此,岂不带累自身。”
“我...”一张嘴,不着意,鸡腿轱辘滚下来,恶骨连忙伸手去抓,谁想忘了手上包裹硕大沉重,将包裹一下挣散了开来,霎时一片油腻腻的东西扬出来,刷刷刷朝着前方落去。
绮罗生连忙闪身一避,再回头看时,恶骨已经扑倒在地,一嘴狗啃泥,看着包裹,她脸上尽是肉疼的表情。再去看地上,十几只烧鸡、肉包子零零星星的飞在地上。
“看来在我的船上,你是没能吃饱...咦,”绮罗生倒有些哭笑不得,忽而脚边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绮罗生弯腰拾起,拿在手里细细端详,“这是...”
一个糖人串在木棒上,已经沾了些灰土,但还可以看出这个糖人穿着白色的衣裳,瞪着眼睛,而更奇特有趣的是,糖人的耳朵也是尖尖长长的,竟然跟绮罗生自己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糖人的手工粗糙,五官比例也不大对,眼睛大的出奇,脸又胖大臃肿,细节粗糙,可以看出捏的人并不怎么灵巧,也不怎么细心。
“喂!你不要多想,”恶骨看见他拾起糖人,慌张又大声,“只是街角卖糖人的大甩卖,我顺手买回来的!”
“呵,这是送给我的吗?”看着糖人,绮罗生笑了起来,说着,一手将糖人收入袖中,朝恶骨一颔首,“我很喜欢,谢谢。”
“......哼。”她好像还想说什么,最终也什么都没有说。站起身别过头去,急忙的往前去。“快走了,啰嗦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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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巨响伴随浪花在江面上炸裂开来。
“哈哈,我找到窍门了,”恶骨兴奋的看着右手,阳光下微微泛彩,一看即知是不寻常的宝物,“绮罗生你讲的没错,由我这些日子所学的那些字,看你给我的这本秘笈,真的看得懂,学得到武功!”她神采奕奕的看着绮罗生,“我终于学会武功了,我想学习更多的字,我要看懂更多的书,绮罗生,你教我。”
小姑娘自来面容清丽,从前衣衫褴褛,灰尘覆面,加之年纪幼小,也不觉得。前几日整洁了衣着,换得普通样式的裙裳,惯性使然,绮罗生倒也不曾留意。此时看来,船头阳光微薄,覆在少女粉面之上,神情熠熠的瞧着他,竟凭空生出几分俏丽娇媚,看得人愣了一愣。
绮罗生不动声色,回过头去,“...嗯,”从袖中取出,递了一本书与她,“以后,你可再学这本书上之字,较之你之前所学,文字复杂些许,不过依照你的资质与记忆力,不出许久,便能尽识了。”
恶骨接过书,兴冲冲翻了翻,抬头,“呵,如果我以后,变成绝代高高手,你想杀什麼人,我都会帮你。”
“错了,”绮罗生道,“是在你未打败吾之前,不准你杀害任何一人。”
恶骨却不在意,撇了撇嘴咕哝道,“知道啦,知道啦。”转身掀开帘子,进了船舱。
绮罗生望她背影进去,沉吟半晌,忽而无奈笑了笑。回身过来,右手持扇一掠,船头甲板上凭空出现一座梨木小几,几上安放一雕花玉壶,酒液微香,并两只玉色酒樽。
一道茶色身影凭空出现,也不客气,随意坐在了旁边。
好友相见,分外惬意。
一留衣举了杯子,嗅了嗅,一口饮尽,笑言,“许久不曾来饮你的酒,我今日尝来,倒更加香醇醉人了。”
绮罗生又执壶为他一倾,“不是酒香醉人,而是好友你醉人啊。”一笑,“酒是好酒,友是好友,你我好友相见,谈天说地,心中惬意,自然觉得美酒格外香醇。”
“这...话是不错,为何听来这么奇怪。”一留衣笑了点头,不知何故,偏头仔细将绮罗生打量一番,啧啧道,“不过...我今日见你,倒觉得与从前略有不同。”
“哦?何处不同?”
“哈,若要真问,我也难以描述。”一留衣沉吟,似笑非笑,“若以牡丹作喻,便是更觉花开红尘中,精神气貌,倒平添几分人间烟火之气。噫,不理世俗的江山快手,倒也有几分人味了。”
“好友说笑,莫不是说我从前不是人属。”绮罗生持住酒杯,似是想起什么,笑了笑,“恐怕是我近来忝为人师,平添几分憔悴罢了。”
一留衣闻言,迟疑道,“那娃儿我方才也曾看见。我于相术一途不算精通,但粗略一看,那娃儿倒似天生恶骨之相。行为举止亦多暴戾之气...你之教导,是否果能奏效?”
“好友不必忧心,”绮罗生搁下杯子,目光沉着坦诚,言语却寻常,“我之考量,只是选择让这位小姑娘,有一个认识真正武德的机会,也是希望能给迷途之人,一个重新来过的契机。”
“嗯,”一留衣点头,笑了,“既是你之决定,我自然信你。”
绮罗生却接连饮了两口酒,“不过说起来,教导其向善习武,如此一来,心中对武道倒更添理解,心中平静安宁,竟有几分体悟。”举杯一敬,“好友,下次来饮,你我可演武论道,再相印证。”
“诶,”一留衣摆摆手,“恐怕不能,我今日来此,倒半是告别而来。”
“哦?”
“如今武道七修,泰半无踪,唯有意琦行尚居叫唤渊薮。唉,我寻得蛛丝马迹,欲一查此事,将致远行。恐怕近期之内,你我都无法把酒谈天了。”
“你说的事,我虽长居在外,倒也略有听闻。”绮罗生叹,“既如此,好友,此去一切小心。”
一留衣眉头有些沉,“我唯独不放心你,前番在你信中提起,雨钟三千楼...”
雨钟三千楼之事,本是压在他心头上的一块重石。前番原本是血傀师以雨钟三千楼后人踪迹做筹码,与他交易莳花艳身之术。兑现之日临近,却有些莫名乱绪。绮罗生手指扣了扣案面,“恩怨本该了断,绮罗生不惧承担。”但笑,“好友,早日再归来把酒言欢。”www.xiumb.com
一留衣干了一杯酒,背手一拭嘴角酒渍,站起身来,“也罢,你酒水备好,待我来再饮。”
二人把酒再论,好友离去,绮罗生倒感叹了一番。当时同修,如今倒天涯各居。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见了。只是...绮罗生指上转转酒水,兀自思量,只是江湖事多,红尘难避,叹了一口气,绮罗生仰头一口饮尽,山雨欲来风满楼...
饮完酒,绮罗生方才垂目一顿,手掌一轻拍酒杯,指头一弹,一滴酒水激射而出,击在船帷之后。一声“哎呦”,恶骨跌了出来。
“偷听他人谈话,可不是君子所为。”
恶骨翻了个白眼,揉揉腿上,理直气壮,“我本来就在船舱里,你们在船舱外,我是光明正大的听。”看向岸上,“哼,何况那个人还说我坏话,我当然要听。”
“狡辩。”绮罗生似笑非笑,一拂手,恶骨被一股力量一托,站了起来,“进去读书。”同时立起了身,准备一同进舱。
此时,岸上雾气忽而震荡不已,朦胧的岸上传来一声震喝。
“江山刽子手,出来吧!”
“嗯?”绮罗生眉目一凛,侧身吩咐恶骨,“........我去去就回,你回舱内等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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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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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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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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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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