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凌宇阴沉着脸,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又狠踩了香蕉皮几脚,直到将黄澄澄的外皮踩成深褐色,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身离开。
温以宁在暗处看着司凌宇的丑态,好奇地推了推身侧的霍云沉,“香蕉皮你让人扔的?”
“不然呢?这么吓我老婆,他该死。”
“霍云沉,你真的很幼稚诶!”温以宁成功地避开了又一个坑,心情大好。
不过想到自己无计可施之下将霍钦拉下了水。
心底里骤然生出了一丝歉疚。
“霍云沉,爸要是看到了网络上关于他的负面评论,一定会很生气吧?”
“管他做什么?他欠虐。”
“这点倒是。你们家的男人都欠虐,祖传的。”
“皮痒了?什么事都能扯上我。”
“陪我去一趟古玩市场,我必须选购一样小礼物亲自跟爸道歉。他做过那么多混账事,都没有经历过网暴。现如今痴傻了,反倒被网友疯狂狙击,心理阴影肯定大。”
温以宁没忘记霍钦当初强行将她架上手术台的事。
得亏她那时候没有怀孕,不然这个结这辈子都解不了。
也正是因为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温以宁还是试图放下仇恨,怎么说他也是霍云沉的父亲。
一个家庭的圆满与否,和每个家庭成员都息息相关的。
“以宁,你没必要为了我去接纳那个老头儿。”
“他现在每天都在夸我温柔贤惠,我相信,他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
“怎么就不见你对我这么宽容?”
“因为我对他没有期望值,所以就算有小失落,也不会放在心上。我对你不一样,但凡是受到一丁点冷落,都会伤心难过大半天。”
“黑的都能被你说成白的。”
霍云沉暗暗地叹了口气,腹诽着他这辈子算是彻彻底底栽在她的手上了。
两人一同驱车回了霍家老宅。
温以宁刚一进门,霍钦就瞪着一双溜圆的眼,“哼”的一声,推着轮椅在她面前掠过。
见她并不打算哄他。
约莫十来分钟后,他又推着轮椅折返,“哼”的一声再次掠过。
温以宁暗笑:“霍云沉,你们家连幼稚都是祖传的?”
“霍老头儿幼稚,关我什么事?”
“说真的,你们的性格挺像的。不止幼稚,还没有品鉴绿茶的能力。”
“翻旧账是吧?”
霍云沉默默汗颜,他最近是招谁惹谁了?
陆衍和温妙闹矛盾。
结果温以宁和他吵了一架,说什么物以类聚。
霍老头儿几十年如一日深爱着司素素,那是霍老头儿的事。
最起码他没有几十年如一日地深爱着崔芯爱。
“就事论事。”
温以宁一边说着,终于在霍钦第三次推着轮椅经过的时候,将手中的小礼盒递到了他手里,“爸,这是我在古玩市场淘到的一对文玩核桃。”
霍云沉不忘补充道:“这对核桃价值五十万,是她自掏腰包给你买的。”
霍钦宝贝地接过礼盒,混浊的眼里老泪纵横。
尽管他还在扮演着老年痴呆患者。
但此刻的欣喜还是不可控地溢于言表。
“吃桃桃...吃桃桃!”
霍钦在吴妈的注视下,嘴里依旧说着不着边际的胡话。
双手却将礼盒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
这对核桃对于他而言,意义重大。
他自认做过很多对不起温以宁的事情,所以也从不敢乞求她的原谅。
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还会主动示好。
霍钦觉得再经历上十场的网暴,他的大好心情也不会受到影响。
“老哭包。”
霍云沉鄙夷地睨了眼转身抹眼泪的霍钦。
霍钦好面子,见霍云沉这么说他,再加上自己还在装傻,脱口而出就是一句:“臭傻逼!”
温以宁:“......”
她嘴上没有言说,心里则在暗暗思忖着。
霍钦总让她将孩子们带回来,她还是觉得不太妥当。
现在才知道,她的直觉是对的!
洛白这段时间时不时的会冒出一句脏话,很有可能就是霍钦教的。
“真是个为老不尊的老傻逼...”心里,温以宁默默吐槽了一句。
“霍云沉,我一会儿就回揽山苑。”
由于霍家上下除了霍钦,都在医院陪着霍云朵,温以宁小坐了片刻,就坐不住了。
“嗯。”
“你别跑来了。今天司凌宇这么一闹,他有可能已经起了疑心,你要是再来揽山苑,到时候情况会变得更加棘手。”
“嗯。”
霍云沉喝了口茶,不咸不淡地说:“我也懒得去。”
然而当天夜里。
温以宁刚要睡下,隐约间听到窗外有什么东西在嘎吱嘎吱响。
下床一看。
意外发现霍云沉居然爬了窗。
她赶紧开了窗,将他扶了进来,“不是说懒得过来?”
“男人的话,你也信?”
霍云沉挑了挑眉,抬手在她脸上狠掐了一把。
他和温以宁都默契地没有提及昨晚他躁狂症发病一事,也没有提及尽早接受干预治疗一事。
两人像寻常夫妻一样日常斗嘴。
但其实内心深处始终存了一份担忧。
真要是失去了记忆,后果是无法预计的。
而且如果情况很严重的话。
他们两人同时失去记忆,他们之间就算是彻底玩完了。
正如现下。
温以宁面上依旧快乐,可是一旦沉下心来,便会被焦虑所困。
霍云沉也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悄然地转移了话题,“我去看看孩子们。”
“嗯。”
温以宁点头,旋即也跟了出去。
她将大半个身体靠在孩子们卧室的房门上,深深地凝望着躺在孩子们中间,一本正经地讲着童话故事的霍云沉。
很多很多年前。
她就幻想过这一幕,想不到幻想成为现实的一天,她还是觉得不真切。
可能是磨难受得多了,突然的宁静让她无所适从。
潜意识里,暴风雨前似乎都是这样。
此刻的她,就好像身处在台风眼里,岁月静好。
可一旦跨出一步,很有可能又是狂风骤雨滔天巨浪。
“我这是怎么了?”
温以宁觉得自己可能是太过紧张了,摸了摸尚未显怀的肚子,暗暗调匀了呼吸。
君泽和洛白并不怎么喜欢听白雪公主的故事。
但是绵绵喜欢。
所以每次他们要求霍云沉讲故事,都会自然而然地迁就妹妹。
霍云沉也知道这一点。
结果白雪公主最后没嫁王子,嫁给了奥特曼。
三个孩子听到结局的时候,彻底傻了眼。
绵绵眼泪汪汪,在她看来奥特曼可太丑了,白雪公主嫁给奥特曼,简直跟噩梦一样。
君泽和洛白只想要打怪兽,发现奥特曼和白雪公主幸福得在一起。
此刻也是崩溃的。
“哇——我再也不要爹地讲故事了!”
绵绵率先放开嗓门,哇哇大哭。
紧接着洛白也跟着放声大哭:“奥特曼才不要和公主结婚!爹地讨厌!”
君泽也在默默郁闷中。
这是哪门子的编剧鬼才?听得他生气。
霍云沉蹙着眉头,他倒是认为挺合理的。
果然小孩就是麻烦!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也不哄哄孩子们。
等他们哭累了。
才悄悄地溜出孩子们的卧室,回主卧上了温以宁的床,“前几天,你答应过我的事,还算数吧?”
“你不是说要陪孩子们睡?”
“他们睡得沉,天亮后我再过去。”
“你可真忙,别太折腾了,身体要紧。”温以宁哑然失笑,霍云沉现在俨然变成了时间管理大师。
“睡你,怎么会累?”
霍云沉觉得自己素太久了,其实也没有多久。
大概率是在正当年轻的时候,禁欲四年。
而现在心上人在身边,就像是被之前的禁欲反噬了一样,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温以宁还想着配合,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是周斯年的来电。
霍云沉眸色幽幽地看着她,“不准接。”
“好。”
温以宁见他不开心,立刻缩回了去拿手机的手。
曾几何时。
霍云沉也经常接崔芯爱的电话,那时候她差点儿没被气死。
所以她能体会他现在的感受。ωωω.χΙυΜЬ.Cǒm
可是...
大半夜的周斯年给她打电话,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温以宁实在放心不下,又不敢表现出来。
霍云沉却因为她的心不在焉,兴致全无。
他闷闷起身,背对着她说道:“爱接你就接吧!”
“又生气了?”
温以宁看着他的背影,耐着性子哄他,“我觉得,你的担忧是多余的。”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霍云沉确实有些生气,也不要她帮他纾解欲望,闷闷地进了淋浴间。
三五分钟过后。
温以宁也跟着下了床,轻轻叩响浴室的门,“聊聊?”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好了。”霍云沉闷声回了一句。
“霍云沉,我知道周斯年生了很重的病,也知道你是刻意瞒着我的。”
“在我现有的记忆中,他仅仅只是一个对我不错的好人,我将他当成了兄长。”
“可是在我失去的那部分记忆里,我有预感,他曾是支撑着我坚强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我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但是我不希望我会因为失去记忆而徒留任何遗憾。”
“他的电话我不敢不接,因为我怕万一没接到,就再也没有机会接到。”
“我怕小时候的那段记忆也是他的执念,怕他带着遗憾走掉。你能理解吗?”
温以宁之前没把话说开,是担心霍云沉更加焦虑。
仔细想了想,还是说开比较好。
霍云沉听到温以宁的这番话,这才打开了浴室的门,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原谅我的自私。”
“我想换成是我,我也会隐瞒。”
温以宁看着头发湿漉漉的霍云沉,缓声说道:“我从爱上你的那刻起,就没有想过中途走掉。我只是以为,你爱的人是崔芯爱,受不了这样沉重的打击,以为你不再需要我,才会选择离开。”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在出国前在银行存了东西,说是三个月后让我替他取出来。我没去取,因为我希望他可以自己去取。但我隐约猜到,他在银行里存的东西很可能是遗言又或是遗产分配等相关文件。”
温以宁其实猜到了的,现在交通这么便利,美洲到海城不过十几个小时。
如果是很重要的东西,他完全可以从美洲飞回,没必要交代她。
她只是不敢去想。
她不希望身边任何一个朋友因为病痛去世。
不去想也不去看,就能假装周斯年在美洲过得有滋有味儿。
“去接他的电话吧,别留遗憾。”
霍云沉也终于释怀了,可能周斯年在温以宁心中很重要。
但这又如何?
她说她爱的人是他,足够了。
温以宁点了点头,经得他的同意,才回拨了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
听筒里就传来了周斯年低醇磁性的声音,“以宁,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我还没睡。”
“也没什么事,就是睡了很长的一觉,差点儿以为自己醒不过来,想着和你说说话。”
“嗯。”
温以宁脑海里突然冒出了她和周斯年小时候在孤儿院里的些许场景。
那天应该是周斯年的十三岁生日。
他们两人抱着半个西瓜,并在西瓜上插了一小根蜡烛,蹲在院子里的枯树下,唱着生日快乐歌。
他许了什么愿望,她不知道。
她许的愿望,她随口就说出来了。
她说长大后要嫁给他。
周斯年那时候应该是欢喜的,又很想堵住她的嘴。
因为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这个场景她之前就设想过。
因为周斯年在请她做室内设计的时候,就说过客厅要画上这么一幅画。
“还没说完?”
霍云沉瞬间又有些后悔了,他也觉得自己的占有欲强到变态的程度。
极力克制,却还是克制不住。
温以宁朝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旋即又陪着周斯年温声软语地闲聊。
“对我说话怎么就没有这么温柔?”
“我看你是欠收拾!”
霍云沉越发不满,强行克制住要挂她电话的冲动。
不过下一瞬。
他就握住了她的手,不容商榷地让她一遍又一遍地帮他纾解...
温以宁:“......”
有那么一瞬间,她气得想要徒手掐坏他。
哪有这样无赖的人?
她在接电话,他却这么玩她的手。
想到他才做过结扎手术,才勉勉强强配合了大半个小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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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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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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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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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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