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语并不是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或者说,是因为他觉得过去没什么好回忆的,所以根本不会经常回想。
可世上有种规律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如果你越想忘记一件事,那么偏偏就难以忘记。相反很多想要记下来的事情却在岁月中被消磨,缓缓流逝了。
那些令人讨厌的回忆被装在匣子里,藏在心底最深最黑暗的角落,似乎已经看不见想不起,可遭遇某些只是有一丝丝熟悉的场景,这个讨厌的匣子就自己挣开锁链,肆意把那些灰暗的记忆放出,占据一整个心脏。
杨语看着面前威胁他的男生脸上狰狞不甘的表情,明明该觉得恐惧,该觉得害怕,可他心里却只剩下淡淡的蔑视与不屑一顾。
啊啊真是的,太无聊了,为什么总是会有人执着地做这些无聊无趣的事情呢。
还是说他们的人生已经黯淡到只有做出这些事才能体现自己的价值了吗?那还真是可悲可叹,只是一点都不可怜。
比起在学校和夏元斗嘴还要没意思。
杨语漫不经心地推开这个把他堵在角落里的人,神情轻蔑:“你真的觉得只要我不在了,你就有机会能赢吗?还是说,要像对待我一样,对待每一个人,让他们全部放弃资格,这样你就能得到位置?”xǐυmь.℃òm
面前这连名字都没有被他记住的人脸色沉下来,掩盖心虚似的大声道:“我就是讨厌你不行吗?只有你,只有你挡在别人路上,很碍眼啊!”
“嗯嗯,我早就知道了。”金发蓝眼的少年不在意地点头,甚至附和道,“你当然不可能无视我,毕竟我长得很好看。”
“但你知道吗?”他压低嗓子,似乎准备说点什么交心话,“其实……”
“你是想说我长得和你一样也不能赢就免了,我不是来听你说这废话的。”那人冷笑一声,明显吃准他的心思。
“不不不。”杨语惊讶地摇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是想说……”
“死心吧你!你一辈子也没办法长这么好看,气死你!”
他得意地扔下这句话,把气得七窍生烟的人丢在身后,同时指指自己的手腕:“虽然这次面试不让我们开启虚拟屏,你好像就以为没法录音了。但是有种东西叫做录音表,不需要虚拟屏也能启动。要是你不想被直接取消资格,最好不要来惹我了。”
那人听到这话,果然没有再动。
杨语耸耸肩,头都懒得回,直接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
刚刚那人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他早有提防,当然不可能傻乎乎地被堵在暗处威胁不做准备。即便如此,那个人还是唤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让杨语有点不爽,觉得或许不该那么轻易放过。
这些回忆与他现在这么熟练地应对有关。
茨威格有句话叫做: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杨语瞥向镜子中的自己,深以为然。
从小他就察觉出点不一样。比起其他小朋友,大人们似乎对他拥有更高的容忍度,也更乐于逗弄他,给糖果与玩具也显得格外大方,一堆堆让他肉乎乎的手拿不下都不停。
父母更是只要他不犯太大错误就千依百顺,说什么是什么,要什么给什么。
那是种名为溺爱的毒药,足以在不知不觉中使一个孩子的认知错乱,误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而他之所以得到那些宠爱,是因为他拥有一副比任何人都要好看的外表。
彼时的家长们偶尔看着他,会忍不住讨论,为什么他那对只算得上长相中上的父母,会生出这样漂亮的小孩子,并啧啧称奇,将他视作一个新奇物件一般,带着好奇的眼光打量。
小时候的杨语听不懂那些过于深奥的话语,只敏锐地察觉到他能轻易得到一切的事实。
那时他以为世界就是那样的,也一直都会是那样。
这仿佛被渡上虚幻色彩的美好童年时光,在他进入学校开始上学后慢慢破碎。
因为希望他能在身边多待一段时间,父母不舍得他去幼儿园,而是留在身边自己教育。这个时代的幼儿教育在父母的帮助下完成不是什么稀罕事,很多父母绝对拥有教育小孩子的知识,只是耐心不足的问题导致不少人不去这么做。
但杨语的父母显然不在此列。他们喜欢自己的孩子,所以尽心尽力地教育他,告诉他世界上的道理,教他文化与礼仪,让他明是非黑白。
在他们的教导下,虽然那时的杨语被周围的爱意宠溺得稍微骄纵,但总的来说,是个好孩子。
而这样的教育终究有不足的时候,父母即使再不舍,也只能让到达年岁的杨语走出家门,正式进入学校,与其他同龄人接触。
第一次上学的杨语比起略有担忧的父母,满心满眼都是兴奋期待。不像其他孩子上学时哭闹打滚就是不愿意踏出第一步,他在父母松开手后,立马背着小书包,迈着小步子,啪嗒嗒,欢快地奔向自己的教室。
现在的杨语想起那时的心情,心里还会叹息一句自己的傻气,可他也不对那个一无所知的自己指责什么,顶多觉得有些无奈。
第一次见到同龄的孩子,见到老师,见到从未见过的许多事物。一时间,小杨语被这新鲜有趣的一切深深吸引,全心全意地投入其中,半点没有发现异常与怪异之处。
他实在是长得好,又在与长辈们的交流下明白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发挥自己脸的最大价值,获得更多人的喜爱。不到一个月,他们班的老师们对他全是笑脸,竟没有一个舍得对他发火。
女同学们即使没有到达情窦初开的年纪,也能分辨美丑,自然能明白杨语的长相如何。于是她们时常纠缠在杨语身边,打打闹闹,或者说点什么有趣的话,分享心爱的玩具,希望这个班上最好看的男孩子和自己多说几句。
杨语是个聪明孩子,很快察觉到这份特殊,却也由于贯来如此,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像是对待长辈给予的宠爱一样,照单全收了。
可与明处的喜爱相对,暗处的厌恶也慢慢滋生。
不可能有人被所有人喜欢,即使你是一颗美味多汁的水蜜桃,也还是会有人不喜欢吃水蜜桃。
开始察觉到是因为不知为何找不到的课本。
上完体育课浑身热乎乎的杨语着急地翻遍书包,甚至搜遍墙角,还是没能找到自己不见的书籍。那时他们用的是特殊材质的书,拥有投影和模拟场景的功能,每人一本的定制版,丢了就难补。
有女同学敏锐地意识到什么,站在讲台上喊是谁做的,赶紧交出来,有监控为证,不然就告诉老师了!
台下鸦雀无声,没人站出来承认,而更稀奇的是,那天的监控恰好被某个高年级学生踢球弄坏了,没有拍到证据,也不知道是谁做的。
最终,杨语那堂课不得不和一个女孩子一起看课本。那个女孩子因为想和他说话,被老师注意到,于是频频被叫起来回答问题,连带着杨语也遭殃。
此后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一些针对他的细小恶意铺天盖地地出现。
有时是打扫时无意中碰撞到,有时是上体育课是不小心用球砸到,有时是无心的一绊,有时是偶然将他的鞋子踩脏,把他手工课的作品打掉在地……不大不小的行为,也造成不了多严重的后果,顶多是破个皮,伤一个小口子,连血都不流几滴。
这些事一开始女生们会积极帮他声讨,老师也会责骂几句。而他生气却也明白自己似乎不是在和某一个人,而是一个团体作对,只得向父母求助。
父母对他受伤的事感到生气,自然跑来学校找老师理论,老师对他好感颇高,答应会帮忙照顾,却也表示暂时没有根除的办法。
而那些针对他的人似乎也明白这种程度的事情造成不了伤害,于是他们换了一种更为隐蔽更为可怕的办法——孤立。
这次的变化显得悄然。杨语甚至没有察觉到太明显的不同,很长时间后,才发现周围的人不知不觉疏远了他。原本帮他说话的女孩子们为难地看着他,支支吾吾说不能理他,或者有人干脆视而不见,假装他不存在。
直到一个颇为同情他处境的女孩子偷偷和他说了到底发生什么,他才恍然大悟。
集体的力量何其恐怖,能主导一个人的名声好坏,也能颠倒是非黑白,甚至能强迫那些不屈从的人垂下头颅,放弃反抗。
原本与他交好的人不约而同受到威胁,如果不远离他就会遭到同样的对待。或许杨语有老师同学帮忙说话,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被明显排挤,被孤立在外。
有了第一个放弃屈服的人,就有许许多多人。
不太懂权利的孩子们,本能屈服于比自己更强大的力量下,本能受到群体力量的压迫,放弃个人的意志。
或许还有更多可能的因素,或许还有很多他不明白的内幕。
但对小杨语来说,唯一具体可知的是,他的的确确被孤立了。没有人愿意与他一起,无论上课下课,无论什么时候,他明明是格外张扬的模样,却被衬托得宛如不存在的透明人,所有同学都不和他说话。
老师察觉不对来问他情况时,杨语困惑地说其他人不和他玩,除此之外他什么伤害也没有受到。老师很快弄清楚是什么情况,却也头疼这种事情。学生们之间的事情有时不是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很多时候这些鬼精的孩子比大人还要固执。
即使他强迫其他人带着杨语一起玩闹,也不一定能成功。
当然老师还是做出了他的努力,告诉孩子们不能这样做,也说了许多劝诫的话。
情况果然没有改善,即使有人假意带上杨语,很快就会将其抛之脑后。有一次他们一起去公园玩捉迷藏,就有人故意让杨语一个人待在躲藏地,不告诉他游戏结束,然后全部悄悄离开。
杨语从期待到迷茫,花了一个黄昏的时间。
最后追究原因时,其他人含糊地说着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就带过,因为的确没造成损失,所以也无法找警察帮忙。老师也插不上手。
他的父母实在气不过,最后带着他转学了。
杨语带着那颗不解的心来到了新的学校。他还是没想通,到底为什么有人要那么针对他,要对他做那些坏事。
“妈妈,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他问母亲,想起那些遭遇,只觉得委屈。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母亲笃定地回答,马不停蹄为他操办好了新学校的一切。
来到新学校后,平和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很快故态复萌,一切似乎与之前没有区别。
杨语看着被打破的水杯,听着面前推卸责任的同学的声音,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如果他什么都没有做错,那么为什么有人这样对待他?书上不是说,做错了的人才会被人讨厌,才会遭到这些报复吗?
妈妈说他没有做错,那么是书错了吗?
来到新学校没多久,他不像是之前那样拥有足够的根基,也没什么人愿意为他一个转学生说话,老师倒是一如既往地想要帮忙,可惜这种事本来就是不好处理的,这个老师也没能缓解局面。
很快,他遭受到了相同的待遇——冷漠的孤立。
这次父母叹息着,又给他换了学校。其实他们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儿子什么坏事都没做,会被其他人排挤成这样。明明这孩子除了之前被宠得有些骄纵也没什么缺点。
保险起见,这次,他们叮嘱杨语小心行事,不要太过张扬,也不要太任性妄为。
杨语乖巧点头,答应了下来,也确实在学校里照做,不出风头,也不过分和人亲近,保持距离。收敛性子,乖巧得被老师连连称赞。
然而熟悉的冷遇再次到来,杨语身边又空无一人。
他已经转了好几次学,每次父母都要辛劳很久。这次他再说起这件事,父母叹息着告诉他,可能短期内不能离开,一方面是转学需要许多手续,另一方面过于频繁的转学也不利于他的学习。
杨语沉默着答应了。
在明着暗着的排挤,时常转学的情况下,他慢慢封闭了自己的心,不愿意与任何人交流,也不愿意和人产生联系。他承受那些不知为何的欺凌,接受很快消失的朋友,独自长大。
男孩子的自尊,也驱使他不再像孩童时一样,什么事都告诉父母,什么都向老师求助。时间流逝,他逐渐成长,但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变化,日复一日。
那个压在心里的疑惑,进入青春期之后,他得到了答案。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天天拿那张脸炫耀,吸引那些人的目光很得意吧!”陌生到想不起的人把他堵在监控的死角下,用垃圾砸他,把他干净的衣服踩脏,怒不可遏地辱骂。
于是杨语恍惚中明白了,他之所以经受这么长时间的折磨,全部都是归于——他的脸。
原来如此,是他的长相,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他注视着镜子里略显阴沉却不掩光彩照人的少年,若有所思地抚上面颊:如果没有这种脸,如果不是这种长相,他是不是就不会再被所有人讨厌,被迫一个人活着?
随后发生的事情,对于杨语来说也是不太想提起的故事。或者说,每当他想起那些,不仅觉得有些尴尬,也觉得内疚。
那时孤独到快疯魔的杨语,想要毁了自己的这张脸,为自己换得几个朋友,换得一份得以喘息的空间。他天真地以为,只要这张被他人嫉恨的脸没有了,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幸好他父母发现了他的意图,严厉地制止了这一行动,并且告诉他这样做就是逃避,什么也改变不了。
但固执的杨语听不进去,他心心念念要向其他人一样普通地活着,不要再这样偷偷摸摸,宛如在墙角的老鼠。
最后他们各退了一步,父母帮他又换了一个新学校,并且和老师说杨语脸上有疤不愿意被人看见,所以希望能允许他戴口罩上课。杨语最终心满意足地遮住了面容,满怀期待地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一开始的确如他所想的一样,同学们听说他脸上有伤,尽管好奇,大多数却也保持了礼貌,对于这个转学生不太关注,也不主动亲近。毕竟这人看起来阴沉沉的,大家不熟悉时会稍微有些害怕。
可好景不长,就在杨语以为他能平静生活的时候,有人盯上了他,将他视作某种闲暇时的玩具,再次开启了类似的孤立活动。
杨语再次发现自己的课桌里有可疑物质的时候,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为什么呢?”他被好似不经意地锁在厕所时,喃喃自语。
他想不通,现在他的脸已经不显眼了,也没有主动招惹任何人,更没有做坏事,为什么总有人缠着他不放,要做这些欺负人的事情呢?
是因为他没有露脸,所以显得可疑,也看不出心情好坏吗?
过了几天,杨语来上学时,摘掉口罩,露出脸的刹那,得到了一片寂静的效果。可这什么用都没有,那些私底下的活动还在继续,甚至变本加厉,让他对去学校的事情都产生了畏惧。
时间太久,那些明着暗着的针对从未停下,杨语再次被人骗到教室里关起来后,终于受不了了。
这回他没有再转学,而是干脆办理了休学,在家里进行学习,不再与人交流。
“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做错。”父母看着他眉眼间的疲倦,流着泪强调。
“嗯。”金发蓝眼的少年勉强弯弯嘴角,回应道。
此后很久,杨语一边学习,一边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他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待遇呢?他看书看视频,看风景看人群。
有些漫长,又显得短暂的疗伤期。幸好他的父母从始至终从未放弃他,陪伴着他,帮助着他。
疲倦的心缓慢恢复的同时,他逐渐理解了曾经那些人的行为,也弄清楚了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所以后来的杨语能平静地笑出来,谈起那个结论的口吻很淡:“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过于独特的人会被排挤。不是因为做错了什么,只是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正如父母所说,他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因为不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的杨语内心变得无坚不摧,他不再刻意掩藏面容,不再害怕被人威胁排挤,不再担忧孤独一人。他心里清楚,比起这些人来说,他已经获得这世界最棒的父母,所以以后的路,即使无人相陪也会害怕。
杨语放开了对于自己的束缚,放弃了寻求所有人的喜欢,他能开朗随意地笑起来,也能不甚在意地表达厌恶。他如愿活得自在,再也不需要奢求得不到的东西。
他似乎活得格外舒心肆意,除父母亲人外,却再没有让任何人在他身边久待。
“我或许不适合交朋友嘛。”杨语嘟嘟囔囔着,不甚在意。
他就这样度过了自己的高中时光,正考虑着要上哪所学校时,有人给他推荐了一个地方——偶像育成学院。
“以你的脸去哪里,一定很合适。”那人笑着恭维。
金发蓝眼的少年仔细看了资料,点点头:“好,我就去那里看看。”
那时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看似轻易的举动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改变,又会认识什么样的人。
但这时的他去学校前,自信满满地告诉父母:“过去我为这份独特痛苦、迷茫,但是现在我想要让我的独特被所有人认同。”
杨语想要成为偶像的初衷,显得有些报复心理,有些小孩子气。又的的确确是他愿意尝试的开始。
……
“后来呢?”面前的经纪人期待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一个与众不同的结局,比如打脸报复什么的。
“后来啊……”
杨语拖长调子,满意地看见经纪人亮起来的眼神,不紧不慢地说:“后来,他进入学院,遇见了很多人的光芒,追逐着某种事物坚定不移、令人无法忘记的光芒。第一次见到时,那个家伙傻愣愣的,他从未见过那样明亮的东西,也没有见过那样好看的人。并不是外貌的好看,而是那种从眼神透出的灵魂。”
“他平静的心那天似乎重新跳动,他忍不住,也想要成为那样的光芒。想要和那道不同的光成为朋友。”
“哇,好棒的样子。那他成功了吗?”经纪人小姐惊叹了一句,语气兴奋。
“嗯……你猜?”金发蓝眼的少年笑了笑,神秘地卖了个关子。
此时一个黑发少年恰巧从窗前路过,眸色深绿,面容精致。
经纪人小姐只见眼前人眼睛一亮,原本就秀丽的脸庞更添几分色彩,噌地起身,说了句下次再聊,随后脚步匆匆,追上了黑发的那人。
远远能听见一点声音。
“星斗、星斗,你要去哪呀,我们一起去吧?”
“欸,等等嘛,待会是组队活动哦,一起更好的。”
“什么你和人有约?课还没开始,当然可以不作数……”
经纪人小姐眨眨眼,捂住嘴,噗嗤笑了:“唔……成功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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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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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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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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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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